历史上朱元璋处理胡惟庸案,虽然是以涂节上告为起始,但其实并没有什么证据。
只是涂节大概率受朱元璋指示,仓促告状,随即老朱就立即动手。
这就相当于先射箭再画靶子,后面的很多证据其实是老朱在处理了胡惟庸之后,才陆续查出来的。
所以导致包括谋反在内的诸多罪名,颇受争议。
但如今却不同。
朱标他们就是为了针对胡惟庸而来,派人暗中调查了一个多月,又策反了胡惟庸以及诸多贪官家的奴仆,各种罪证都已经掌握清楚。
可以明确的是,造反是子虚乌有,纯粹是老朱捏造以扩大杀戮范围。
然而贪污受贿、擅弄权事、构陷重臣、欺君罔上以及随意断绝刑部上报的各种生死案子,却是不争的事实。
此刻朱标于早朝突然发难,并且拿出罪证,面对铁证如山的事实,顷刻间下面那些贿赂胡惟庸的臣子们跪倒了一大片,痛哭流涕请求着太子的宽大处理。
归根到底,还是胡惟庸有些得意忘形。
以为受老朱宠信,就可以肆意妄为。不管是贪污受贿还是欺君罔上,都做得十分张扬。
朱元璋特意设置通政司,全国奏折公文要先送到通政司,中书省发的文也要送往通政司,由通政司记录之后,才会送到中书省或发往全国。zusi.org 狐狸小说网
而胡惟庸作为丞相其实是有权力对送上来的奏折进行批阅,给出自己的解决意见。
然而这并不代表他的意见就是最终意见。
他给的只能算是参考意见,所有经过中书省批阅后的奏折都要送到朱元璋那进行最终审阅,老朱认可才能下达执行,若是不认可,决定权在老朱手里。
胡惟庸私自批阅,不把这些奏折送到老朱那,而是直接发往通政司,让通政司作为朝廷命令下达,自然就严重侵犯了老朱的权力。
因而这些事情早就记录在案。
如果老朱不计较的时候,就不算什么大事。可一旦老朱动了杀心,每一条与通政司的对照不符,那就是一道道催命符,能要了胡惟庸的命!
便在这样的攻势下,下方胡惟庸已经彻底瘫软在地上,双目无神,浑身如筛糠般抖动,早就已经不知所措。
可要知道这还仅仅只是第一波和第二波攻势,主菜可还没上呢。
就看到角落里又走出来一人,那人步伐略显蹒跚,走到玉阶下方跪下,声音虚弱地说道:“罪臣涂节,弹劾胡惟庸暗害诚意伯刘基以及其长子刘琏,魏国公也差点遭到其构陷,且与吉安侯陆仲亨、平凉侯费聚,常在府中聚饮,饮宴间还有诽谤辱骂圣上之意。”
这话说完,全场哗然。
连站在对面正看戏的武将勋贵集团都坐不住了,平凉侯费聚目前正驻扎在陈州整理军务,吉安侯陆仲亨便在场。
听到涂节的话,他亦是浑身颤抖如筛糠,颤颤巍巍走出来,跪倒在地上喊道:“殿下,臣.......臣并无诽谤圣上之意,臣该死,臣只是酒后胡言,是胡惟庸!”
说着他指向胡惟庸厉声控诉道:“是胡惟庸指使臣说的,臣绝无对圣上不满!”
朱标说道:“胡惟庸暗害诚意伯及魏国公之事,可有证据?”
“有。”
涂节说道:“诚意伯病重,胡惟庸派人送药过去,诚意伯吃完就死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还有诚意伯长子刘琏,被胡惟庸指派江西布政使沈立本暗害,殿下一查便知。魏国公之事,是胡惟庸想收买魏国公府守门人福寿,试图构陷魏国公,被福寿严词拒绝,殿下可以召来福寿询问。”
“哼。”
朱标冷哼道:“胡惟庸,你还有何话说。”
胡惟庸早就已经被吓得腿软,瘫坐在地,只喃喃自语道:“殿下,殿下,这是构陷,这是构陷!”
“毛骧何在!”
朱标见胡惟庸已经六神无主,其党羽已经大多认罪,连反抗能力都没有,摇摇头表示自己还如临大敌,没想到这般轻松。
毛骧说道:“臣在!”
“把一干犯人全部拿下,先置诏狱,待父亲病好之后再做处置!”
“是!”
“查抄胡惟庸及其余犯官家,不可疏漏。”
“是!”
“中书省置天下政务,不可或缺,擢薛祥为中书省左丞,钱唐为中书省右丞,暂代中书省事。”
朱标有条不紊地进行安排。
毛骧一声令下,诸多仪鸾卫一拥而上,将诸多犯案官员全部抓住。
有人大喊:“臣冤枉啊,臣冤枉。”
有人高呼:“殿下,都是胡惟庸指使,都是胡惟庸指使。”
还有人痛哭道:“殿下,臣再也不敢了。”
一时场面极为混乱,诸多胡惟庸党羽哭诉,却被如拖死狗般拖走。
顷刻间原本站满数百朝廷大员的奉天殿广场上,居然一时被肃清了近半。
原地只留下勋贵集团和浙东文官集团诸多文武官员面面相觑。
另外就是还有小半胡惟庸党羽并没有被抓走。
这些人经过调查,虽然是胡惟庸党羽,却并贿赂胡惟庸上位,而是靠乡党身份。
或者即便贿赂了胡惟庸,也是为了自保,本身未贪赃枉法,且能力出众,为官任上政绩还行。
对于这些没有犯大过,政绩出色者,朱标予以保留。
而被抓走的基本上都是尸位素餐、贪污受贿、草菅人命、肆意妄为之徒。
于是整个中书省如今就剩下小猫两三只。
原中书省右丞相汪广洋上个月自杀了,左丞相胡惟庸现在被抓,右丞殷哲、左丞李素、左参政方鼐(nai)、右参政侯善皆为胡惟庸党羽。
目前中书省级别最高的就是正五品左司郎中沈亮。
然而即便没有被抓走,剩下的这群胡惟庸党羽亦都是被吓得瑟瑟发抖,一个个趴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深怕卫士过来把他们带走。
很快广场上之前四五百官吏就被带走了二百余人,但他们的位置却被迅速填补上。
六部尚书几乎全军覆没,朱标却仿佛早有准备一般,令人接任。
“原礼部员外郎吴伯宗受胡惟庸构陷,事实已查明,现拨乱反正,擢礼部尚书。”
“原北平按察使刘崧受胡惟庸构陷,事实已查明,恢复官身,擢兵部尚书。”
“原监察御史韩宜可受胡惟庸构陷,事实已查明,恢复官身,擢御史中丞。”
“山西左参政偰斯,政绩斐然,能力出众,擢吏部尚书。”
“番禺县令道同,政绩斐然,能力出众,擢户部侍郎。”
.......
随着犯官们被纷纷押走,王东随即拿出诏书名单大声朗诵,原本站在一旁当看客的一百多名官员各自都有安排。
这下剩余的那些文官武将们却是看出了点门道,一个个互相对视,心中了然。
太子殿下好手段啊!
刚开始他们还以为这只是商暠时因对胡惟庸罢黜他而不满的报复。
现在看来。
恐怕这幕后本身就是太子殿下在操刀剪除胡惟庸集团。
不然的话,证据怎么会如此充分?
包括胡惟庸最近见了哪些人,做了哪些事,说了哪些话,居然都一一记录在案,人证物证俱在,根本容不得抵赖。
并且在剪除胡惟庸党羽,抓了那么多官员之后,还能早就准备好了官员替代。
怕是太子殿下很早就已经开始针对胡惟庸集团进行调查,就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其一网打尽。
太恐怖了。
想通了这些关节的那些文武百官一时间只觉得头皮发麻,脚底板升起一股寒意。
以前只觉得太子温文尔雅,仁厚有加。
现在才知道。
这位太子殿下城府很深,手段亦是极其高明啊。
纵使权倾朝野的胡惟庸,也被这般轻松处理,让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陆仲亨何在。”
朱标见大量犯官被带走,又俯身说道。
“罪臣在,罪臣在!”
陆仲亨连连磕头,双眼泪如雨下。
朱标皱眉说道:“当年你擅自乘坐驿车,父亲十分生气,责骂了你一番,你心生不满,居然私底下在与胡惟庸的饮宴当中埋怨父亲。”
陆仲亨磕的额头都出血了,哭嚎道:“罪臣知错,罪臣知错,请殿下看在臣往日功劳上,饶恕臣一次吧。”
他没办法否认和抵赖,人家连胡惟庸跟他的对话交流都一一记录得清清楚楚,再抵赖那就是罪不可诛了,还不如打打感情牌。
“唔......”
朱标故作沉吟了一会儿,等陆仲亨胆子快吓破之后,才开口说道:“你确实犯了死罪,但念你早年跟随父亲出生入死,战功赫赫,这件事本宫做主,便不处罚于你了,然需戴罪立功,去北平魏国公帐下,它日若是讨伐故元,立了战功,便功过相抵!我会找父皇求情。”
“谢殿下,谢太子殿下隆恩!”
陆仲亨趴在地上颤抖着,心中感激涕零。
还好太子仁善,若是陛下知道了的话,恐怕他早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朱标再看向下方诸多勋贵道:“尔等与父亲一同打天下,殊为不易。父亲亦是待尔等情同手足,赐予尔等富贵权势,诸多爵位,代代相传,与国同戚。希望的是大家共享富贵,以乐太平。”
说完之后,他环视了一圈,接着话锋一转,语气严肃道:“可若尔等觉得天下太平之后,便可以仗着开国功勋肆意妄为,不尊法度,那却是大错特错了。朝廷自有法制,你们出身于庶黎,如今做了权贵,天下庶黎供养尔等,岂能忘本?有这般权势,则更应该慎言慎行,不可欺民欺君,今日也是我在,而非父亲在。但我亦是望诸位铭记于心,莫违法纪,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是,殿下!”
“臣等必定铭记于心。”
诸多勋贵连忙躬身行礼,额头冷汗直冒。
如今傻子都看得出来,太子殿下这是在敲打他们啊。
虽然免了陆仲亨之罪,可谁都知道,他有了个把柄捏在太子手里。
以后老老实实还好。
一旦不听话,那么诽谤圣上这个罪,顷刻间就能让人灭族。
所以此刻众多勋贵心中个个一凛,对朱标的手段敬畏不已,对太子殿下亦是再不敢生出不敬之心。
唯有蓝玉,却是心中欢喜。
因为他的姐姐是常遇春的老婆,而姐姐的女儿又嫁给太子为太子妃,虽然太子妃去年病逝了,可留了嫡长子朱雄英。
作为皇长孙,朱雄英深得爷爷朱元璋和父亲朱标喜爱。
而作为朱雄英的亲舅爷爷,与太子有着亲密的姻亲关系,太子手段高明,地位稳固,就意味着蓝玉地位也稳固,自然让他高兴。
“退朝!”
朱标大手一挥,宣布散会。
“咚咚咚!”
锣鼓敲响,王东大喊道:“退朝!”
朱标转身向奉天殿侧殿而去。
侧殿以东的宫道上,太子的马车停在那里。
三人上了马车。
朱标长呼一口气道:“没想到这般顺利,还以为胡惟庸会拼死抵赖呢。”
“证据确凿,容不得抵赖。”
朱云峰笑道:“这就是摆事实、讲依据的好处。在文武百官面前,人证物证俱在,包括他们对话都记录起来,根本没办法抵赖。其余臣子也会看到事实摆在那里,就不会怀疑这是老祖宗在故意构陷,这样太伯爷您就以合理合法合规的手段,雷霆之势般处理了整个胡惟庸党羽,且早就选定了新的官员人选,也不至于让朝廷运转混乱,所有人都只会信服!”
这其实也是占了朱元璋还未成立锦衣卫的好处。
锦衣卫、东厂、西厂、哈药六......之类的特务机构纷纷成立之后,文武百官谁都知道他们是用来监视自己。
所以在家中十分谨慎,说话行事都非常注意,各种消息串联也往往通过谜语来传达,以至于明朝中后期大官们个个都是谜语人,想这么简单地拿到贪官污吏的罪证,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明初的时候官员们可没见过这阵仗,他们哪知道自己家里居然有内鬼,说话做事也不谨慎,想要拿到他们罪证还是非常简单。
只是老朱以前的行作风太简单粗暴。
他可不管有没有证据,只要听了风声就下令开刀,结果就是证据是把人杀了之后才找到,那自然会被人怀疑是诬陷和捏造,得不到百官和百姓的信服。
相比之下眼下朱标的做法才是最正确的做法,证据扔到他们的脸上,那就无话可说,百官们则只会更加谨慎,谁还会心有不服呢?
“我就怕那些人打死都不承认,这也是他们惊惧之下,个个先扛不住压,尚未审问就自己把罪状曝出来。”
朱标摇摇头道:“若是那些人硬是咬牙不肯说,强行定罪也恐惹人非议。”
“其实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证据已经拿出来了,他们不认也是铁一般的事实。何况有一句话你听过吗?”
“什么话?”
“在封建皇权至上的世界,用法律的途径来解决,是给法律一个机会,是对法律的一个尊重。”
朱云峰咧嘴一笑,说道:“但如果你不尊重法律,即便是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还百般抵赖,那么我也有力量解决问题。为什么呢?因为我有刀!”
我有刀!
才是朱标能够轻松处理胡惟庸案最根本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