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也不知九公子何时提亲?等大事得成?她家姑娘已经二十有一了,真是还要操心操心呢。
辛夷遂道:“你懂啥,我这是帮姑娘和未来姑爷制造机会培养感情呢,姑娘指不定心中如何感激我的这份机智呢!”
平葙:“……”
被辛夷口中所说心里不知如何感激她的苏纺此刻坐在前头的毡布马车里,正看着封泽拿出棋盘来。
望着封泽柔和的侧脸,享受这份和谐的气氛,心里确实夸赞了一番那死丫头的鬼机灵。
所谓水到渠成,可那水,也要有人帮着排放别洒了才行。
“下棋吗?”封泽投了目光过去,柔声问。
望着那晶莹剔透的白玉棋盘,苏纺淡笑,“只会皮毛。”
这人棋盘都拿出来了,才问她下棋与否,也真是。
万一她说不下,岂不尴尬?
苏纺默默看了看这人的脸皮,不知想到什么,微微抿了抿嘴角,率先执了黑子落于棋盘之上。
瞧着那落下的位置,封泽几不可见的笑了,挑眉看了看苏纺,跟着落下一子。
提议下棋的人棋路温和,似在试探深浅,说只会皮毛的人却步步紧逼,叫人差点无法招架。
一时间,车厢里没有半点说话声,两人都全神贯注于棋局之内,只听得棋子落下的声音,由瞬间一子到几息再到半盏茶,越来越慢。
那逐渐紧张的节奏,就是车帘外驾车的魏星听着都不由自主的提着心。
不知过了多久,他先听见棋子丢回棋盒的声音,而后,他听见自家主子笑叹:“我输了。”
主子竟输了?
魏星有些不信,但随即想到某种可能,贼兮兮的笑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主子为了讨美人欢心,也是无师自通啊!
车厢里,苏纺望着纵横交错的棋盘,她以一子半的差距赢了。
赢得人赢得漂亮,输得人也输得漂亮。
这人又要下棋,还要忙着布局,怎么输的不明显,又怎么让她赢得理所当然,真是煞费苦心。
苏纺拢了棋子,假装没看出来,眉眼弯弯:“我竟赢了!”
眼前的姑娘笑靥如花,封泽一颗心微微颤了颤,接嘴道:“姑娘只通皮毛便下赢了我,看来某这棋艺,还该好好练练才是。”
说罢微顿,伸手分拢起了棋盘上的棋子,待黑子白子各回其位,他挑眉,饶有兴致道:“不若咱们再来一局?”
再来一局吗?
苏纺眸光微动,望着封泽,眼底不着痕迹的划过一丝恶趣味。
半盏茶后,封泽看着毫无规章的黑子布位,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这是什么走法?恕他孤陋寡闻,竟是摸不透呢。
也不知苏姑娘打何处学的下棋。
封泽这般想着,颇多费了几分心思来布局,尽量被黑子牵着鼻子走。
但再过半盏茶后,他陡然看出来了,他确实是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根本不由自己布局。
苏姑娘这哪里是在下棋,分明是逮了棋位胡乱在下。
这般下法,任凭他费劲心思,也输不了啊!
明白过来的封泽不由哑然失笑,“原来姑娘早就看出来了。”
“公子棋艺精湛,一看便知,我这皮毛之术,能不能赢,我自己还不知道吗?”苏纺瞪眼,“可公子偏偏装得这般,糊弄了一局还想一局,也别怪我寻你开心了!”
“哈哈哈。”封泽笑出声来,干脆收了棋盘,转而拿出煮茶工具,开始净手烹起茶来。
那袖手烹茶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须臾,封泽递过来一杯汤色红亮的茶,苏纺接了一看,不由心生奇异,这种茶,她那日在佟府也喝过。
佟夫人拿来招待她,瞧着便是很稀罕这茶的样子,虽没有多说,但想来这茶不普通。
封泽这里居然也有,苏纺好奇间,放入嘴巴微呷了一口,味道也是一模一样的,带着一丝清香和微甜。
说实话,她其实不爱喝茶,平常喝的都是温水泡枸杞,对一般的茶略带着清苦的味道她有些接受无能,但这茶却能合她心意。
“这是什么茶?”那日在佟府喝过便有些心念着,没曾想没过两天又喝上了。
“这是绥边进贡的贡茶,还不错吧?”封泽笑问。
贡茶么?
苏纺有些诧异的看了封泽一眼,既是贡茶,这人又怎么得来的?那装茶叶的罐子,看着还不小呢。
她好奇便问:“若是贡茶,你怎么会有的?”
“绥边产茶,且只产这种茶叶,极为珍稀,每年所产制出来也不过二十斤罢了,悉数进贡,但当今却不爱喝这种红茶,便会将这茶赏给极信重的臣子们。”说起这个,封泽语气淡淡,但顿了片刻再开口,语气就多出了几分温度。
“我母妃的娘家姚家,替当今镇守云州境内的落霞山,深得当今信重,自然有荣幸每年能被赐下四斤,我外祖父素来疼我母妃,四斤之内总会匀上一半给我母妃,这一半,最终自然落到了我手里。”
总共才二十斤,姚家居然能得四斤,这也足以看得出当今有多信重姚家。
她早先向贺琛打听过了,十大世家之末的姚家,居于落霞山已经数辈人,其子孙精通机关阵法之术,守在落霞山,便因此地有龙脉,也有皇陵。
这就是封氏皇族的根脉所在,自然容不得邪祟之人破坏。
可作为姚家的外甥,费尽心思找寻那岫族神兵,难不成却要反了当今?
想到如今的大庆皇室无一名皇子,储君之位悬空,可远在云州的卫王却足足有九个儿子。
这其中的弯弯折折,她没有身在其中,是也不知详尽。
她也不多深想,念头一转,随即想到佟夫人也有这种贡茶,替当今镇守衢州的辛家,确实也是当今极信重的臣子。
辛家军威名远扬,身经百战,几乎百战百胜,若与之对上,只怕不是易事。
皇室无储君,可同宗的卫王却有很多儿子,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难免叫人心生浮动。
还有南边的仁帝,他当初既能造反自立为王,对那把龙椅还能没有想法吗?
几方势力若碰撞,注定是血流成河。
这个太平盛世,不知还能太平几时。
面前这人,也不知如何打算。
苏纺定定看了看他,屏除掉心里这些七七八八的念头,应声道:“原来如此,想来,你母妃很疼你。”
封泽深以为然,眉目柔和道:“是,母妃她满心都在为我打算和考虑呢,我曾听母妃身边的老奴忠伯说,在我四岁那年,得了个难缠的病,遍寻名医不治,便是我父王都不抱希望,完全放弃我这个儿子了,是我母妃坚持,强硬的带着我出了王府,一路找寻名医来治我。”
“然后呢?谁治好了你?”苏纺有些好奇,一般孩童生病,向来都是令大夫觉得棘手的,因为孩童体弱,身体娇嫩,一个用药不慎或者用药过猛便能导致无法预料的后果。
连封泽自己都说是难缠的病,想来很厉害,倒不知最后是谁治好的,一点后遗症也不见呢。
算算时间,若不是当年就已经七老八十,这大夫想来还活着才对,可如今世上,闻名遐迩的大夫除了文太医,好像就只有她这个苏阎罗了?
倒是没有听过其他的神医之类的。
倒不是她自捧,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见她好奇,封泽也不卖关子,立时接着道:“听忠伯说,我母妃带着我一路走遍了许多地方,都没人能治我,到最后,我都快撑不住了,终于遇到了一个怪医,出手治好了我,半分银子不要,只不许同对外言是他救了我,也不准再去找他报恩。”
原来是个世外高人?
苏纺瞪眼,望着封泽,那样子就是在说:不许同外人言?确定?
封泽失笑,如实又道:“便是凌峭峰上的无眉怪人,我也曾专程去过凌峭峰,想要当面感谢他一番,可惜,他不见任何人,我也打听过,此人有些能耐,传闻他知天下事,只要带足银子,任何事都能在凌峭峰得到答案,说得是神乎其神,可几乎没几个人能满足他的胃口罢了,除此之外,也没听过他有行医的本领,至少,我没打听出他除了我,还诊治过谁?”
“或者,此人怕麻烦,当初见我母妃救子心切才没忍住出手相治,事后才会不许我母妃对人提他。”
苏纺惊了,无眉?会医术?
靠谱吗?她怎么没听辛夷提过?
犹记得那回方青的母亲提起这个凌峭峰,她便想过要找辛夷好好打听打听,事后辛夷回来,她也确实跟辛夷好好了解过了。
这个无眉,不过是个神棍罢了,说什么能知天下事,也就是糊弄糊弄不知情的人,替凌峭峰谋些神秘感用来迷惑一些人罢了。
因为这人是个酒鬼,是个人渣,年轻时得罪过不少人,睡过不少江湖大佬的婆娘,因武艺高强没人打得过,便叫他逍遥法外了。
可仇家多了,就怕群起而攻之,渐渐地他就不敢露面了,特别是辛夷她师父煞血老怪曾扬言,见他一次揍他一次,揍死为止。
因而,这人才躲上了凌峭峰,从不敢下山来,就怕遇上辛夷她师父。
这么个人,会医术?还医治过封泽?
她怎么看怎么想都觉得十分不靠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