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这满堂宾客的面,堂堂郡主低声下气向平民道歉,望月要还是不识好歹、不依不饶,反而说明她自己肚量狭小,容不得人。
想必璋王请了这些人来,就是让望月不得不接受珺瑶的道歉,将此事化了,好让璋王能顺利从宁曜手中借到兵。
纵使望月心中仍有不忿,但也只能语气平和地说:“一场误会而已,郡主言重了。”
接着望月看了看杯中酒水,狠下心一咬牙,仰头喝了个干净。
顿时从舌头到胃里,望月都感受到酒水辛辣刺激,好像吞下去一团点着的木炭,在胃里熊熊燃烧,浑身都开始发热滚烫。
她脑袋有些晕晕的,在宁曜有些担忧的眼神里缓缓坐下。
珺瑶郡主也放下酒杯,动作优雅地抚了抚裙上的褶皱,才在众人视线中落座。
她往宁曜那边看,男人低着头正和望月说着悄悄话,望月摇头又点头,宁曜抬手摸了摸她的脸,然后吩咐婢女去取什么东西。
郎情妾意,当真是令人羡慕。
可惜她珺瑶的夫君,只能在这宴中诸人里选上一个,还特意以当众道歉来彰显她的贤良淑德,而最倾向于选哪几位,父亲早已给她说明白了。
反正,由不得自己。
望月喝了酒之后脑袋就晕晕乎乎的,璋王在座上叽里咕噜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宁曜让文南把她杯里的酒都换成了茶,她就跟着众人,别人都举杯的时候她也举杯,别人都喝的时候,她也一口干了杯里的茶水。
恍惚间,她注意到身后的文南直直盯着前方看,顺着文南的目光看去,卫承平正被璋王点了名字,向璋王敬酒。
“卫副将当真是一表人才,本王还记得当初卫老太爷还在朝的时候,还教过本王如何辅佐君王,本王至今仍记得卫老太爷的循循善诱,从不敢忘。”
珺瑶郡主也附和道:“女儿从小到大多次听父王提起过卫老太爷,现在看来,卫副将现在的样子想必就和卫老太爷年轻时一样英明神武,难怪父王总是念叨他老人家。”
卫承平面上波澜不惊,拱手道:“承平哪敢和太爷爷当年相提并论。”
“卫副将谦虚了,”璋王暗中给珺瑶使了个眼色,“珺瑶啊,你和卫副将年纪相仿,同龄人最是说得上话,便敬卫副将一杯,相互认识一下。”
珺瑶郡主表情几不可见地一僵,但还是满脸挂着笑容,敬了承平一杯酒。
卫承平官职虽不如宁曜高,但他家世显赫,卫老太爷去世后仍旧声名在外,迟早有一天会比宁曜更受皇上器重。
还有一点,便是卫承平身为副将,手中也有一部分兵权。
父王最满意的便是卫承平,珺瑶嫁给卫家嫡系子孙,也不算辱没了她郡主的身份。
望月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来璋王有意撮合承平和珺瑶。
接着璋王又一一介绍了几个同样家世显赫的世家公子,承平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杯接一杯地倒着酒,似乎整个宴会与他毫无关系。
望月酒似乎醒了一些,至少看人不是晕晕乎乎的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自己在这个宴会上也只是陪衬,璋王把她请来,就是为了以道歉一事来表现珺瑶郡主。
而另一重意思,也是让宁曜看看,满堂宾客都是与他璋王关系密切的世家,宁曜若真和他撕破了脸,就相当于得罪了一众世家贵族,即便是宁曜年轻气盛、身居高位,也得斟酌行事。
“承平这小子,也算是有艳福了。”宁曜端起酒杯装作喝酒,实则低声对望月说话。
望月不大信,“你看他喝闷酒的样,确定是艳福,不是麻烦?”
她又回头瞧了眼文南,文南此刻微低着头,就和其他下人一样,但望月能明显感觉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落寞。
“宁曜,”望月小声问他,“你说他们成亲,是两心相悦重要,还是家世地位重要?”
“于我来说,自然是两心相悦更重要,但对于其他人,可就未必了。”
“会有人为了权力地位,抛弃同自己两心相悦的人,与自己完全不喜欢的人成亲吗?”
宁曜只回答了两个字:“很多。”
但大部分时候,都是身不由己。
不仅是人,就连天界、魔界和妖界,都有这样身不由己的时候。
望月叹了口气,“那还真是薄情。”
“世间最不缺薄情冷心之人,”宁曜垂眼瞧着望月脸上的红晕,微微笑道,“不过你放心,我绝不是那种人。”
希望文南心里的那位也不是那种人。
宴会进行到一半,已有部分人醉倒在案,舞姬跳完一曲,福腰退下,又上来一排抱着琵琶的歌姬。
望月只喝了一杯酒,酒劲却怎么都压不下去,她从未喝过酒,没想到这玩意这么厉害,只一杯下去就让她整个人都糊涂了,眼前天旋地转,眼皮子沉得怎么都抬不起来。
珺瑶郡主也喝了好些,醉意难消,她双颊绯红,眼神迷离,更惹人怜爱。
她甚至亲自走下主位,拿了歌姬的琵琶,当众弹了一曲。
左右众人都为她这一曲叫好,珺瑶郡主看着他们莞尔一笑,迷得那些人晕头转向。
然后珺瑶郡主将视线移到承平身上,这人面前的酒壶不少,菜基本没动过,好像也根本没开过口说几句话。
她忽然生出一种想法,想让这个闷葫芦为她开口,为她沉沦,对着她口吐甜言蜜语,前后相比,就像她真正驯服了这个男人一样。
“卫公子,”珺瑶回座位上又倒了满杯,袅袅婷婷走到承平跟前,没再叫他“卫副将”,而是称他为公子,“见卫公子一个人喝闷酒,珺瑶特来敬卫公子一杯,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卫承平缓缓抬起头,面前是珺瑶郡主笑靥如花,可他的眼神似乎无法聚焦到郡主身上,而是约过珺瑶,看到了斜前方的文南。
文南也在看着他,眼神里是千千万万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谢郡主。”郡主站着敬他酒,他也得起身回礼,扶着桌沿站起来时不经意碰倒了酒壶,酒水洒了他一身。
“微臣失礼了。”承平急忙拱手行了一礼,用手去擦拭衣服上的酒渍。
珺瑶见状笑得更加娇媚,她放下手中酒杯,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递给承平。
“卫公子不介意的话,用这个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