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一片死寂,闻到琥珀香水味,张子涵紧攥着他的手,拇指在他背上摩挲着。
“淡定,姐姐,我会保护你的。”林凯瑞反手抓着她的手,小手指感受到他的温度。
张子涵一对清秀的眉头拧起,咽下喉咙,声音沙哑,俯身凑到他耳边:“你为什么这么不害怕?”
林凯瑞抬手摸了下她的耳垂,不停摩挲着,慢条斯理地说:“一切皆淡定。”
她抿唇却觉得眼前的小男孩不慌不忙,跟之前对比都不是一个样,以前也听陈铭风说过继承人需要很努力,但他跟周旭哲又完全不一样。
顷刻,两人被带到一个仓库里,堆满了集装箱,光线不足,只有几盏灯,灯光聚拢在桌子上,上面都是围棋,愈发冷冷清清。
“怎么回事?”张子涵看着身旁的男人,他搬来几张凳子,抹了灰尘,摘下口罩,俊秀脸庞上都是笑容,长得很像韩剧的男主。
“你好,请坐。”他抬手看了下手表,微躬身,掷地有声说:“少爷马上到,请耐心等候。”
两人互看一眼,都坐了下来,张子涵掏出手机却发现没信号,晚上八点了,被拐带这种地方还真的是…。
灯光下的围棋却显得十分庄重,金黄色光线下空中的微颗粒在漂浮。
须臾,一个声音在仓库四周回荡着,又磁性且爽朗,“林凯瑞,我们又见面了。”
两人应声望去,一个男孩穿着黑衣服,单手插着裤兜,戴着金丝眼镜,挺直腰板走了过来,整个人语气轩昂。
“一猜就是你,温睿。”林凯瑞像是遇到老友般,他跟对方握手,起身走到围棋旁,两人面对面坐着。
“诶什么?”张子涵稍顿一会,“你们…你们认识啊?”
两人同时应答:“我们是围棋对手。”
“……”张子涵蹙眉,继续问道:“那没必要这样邀请别人吧?”
温睿边执棋边说:“上次输给他了,想要再次赢回来,所以只能强行把他带走。”
“姐姐,做我们的观众吧。”
张子涵呵呵一笑,自嘲道:“我根本就不懂围棋。”她只能发愣的看着他们。
仓库只有棋子碰撞声音,天花板上是破洞,能看到皎洁月光挂在天空,显得冷清,冬夜静谧,寒风袭来从破洞吹进来,她把衣服链子拉到最上面,缩着脖子,双手发冷。
过了许久,“算了,我认输。”温睿起身给他鞠了个躬,低声道:“我技不如人。”
林凯瑞说:“胜亦欣然,败亦可喜。”
张子涵吸了下鼻子,眼神涣散,半阖的眼皮被这话惊醒,她起身跳动几下,走上前轻轻地说:“下次换个地方,这里又阴森寒冷,还有不要随时拐带别人上车,这是犯法的。”
两双眼睛看了过来,异口同声道:“因为这里很静啊。”
“……”张子涵想到的是高中时候,自己也是一个人三更半夜跑到楼下画漫画,贪恋那份安静。
她岔开话题道:“很晚了,我们回去吧,这里也没网络,什么静都是假的。”
“送你们回去吧。”温睿望向两随从。
张子涵拉着他们俩的手坐上了车,途中也打了电话给周旭哲。
“在哪?”周旭哲语气严肃。
路途中比较颠簸,车辆左右摇晃,霎时间,手机摔在车内,黑了屏,整个屏幕摔碎。
“完了,这什么破手机这么不耐摔。”她喃喃自语道,再次翻找口袋,“嘶”了一声:“我另一部手机呢?”
林凯瑞说:“丢了的话我给你。”
张子涵苦笑道:“真是喝水塞牙缝,太倒霉。”
主驾驶司机说:“不用担心,马上就到了。”
周旭哲也没听到什么有用信息,对方挂断电话,他用力拍打方向盘,继续掏出手机打电话。
片刻后,“喂,帮我查下刚才通话ip地址。”说完使劲用力扔在副驾驶上,点燃一根烟,打火机“啪”了好几下也不着火,心里暗骂草。
车内张子涵被颠簸地有点头昏,俩小孩靠在她左右两侧睡着了,她叹气道:“这两个月来都是什么坏运气。”
忽然,主驾驶司机猛打方向盘,他惶恐地说:“我眼睛好像进了东西,快帮忙拉手刹。”
一时间车内哭声四起,两男孩紧紧抱着张子涵,她心里紧张又害怕,肩膀抖动着。
副驾驶没反应过来,再拉手刹已经晚了,一整个车子冲进河堤,车内瞬间灌满了水,张子涵脱掉衣服,抱着两个男孩游上去。
拼命游着,寒冷的水刺痛全身,好不容易游上岸,却发现林凯瑞晕倒了,张子涵咳嗽起来,她看了一眼温睿,喘着气:“你没事吧?”
温睿哭唧唧说:“我没事。”
冷静几秒,她轻按压林凯瑞胸腔,反复着吹气按压重复十来遍,下一秒,他咳出水来,虚弱小声说道:“好冷。”
张子涵抚摸他的脸,“没事,马上就去医院。”
那两个男人也游上岸,岸上的群众越来越多,一辆车从旁路过,周旭哲摁下车窗,询问道:“发生什么事?”
群众说:“有一辆车开到河堤了,车上那女孩对着小孩子做人工呼吸呢。”
周旭哲的心被悬挂着,解开安全带,走下车,跑了下去,拨开人群,他看见张子涵只穿着单薄的短袖,摸着林凯瑞。
他蹲了下去,第一时间看着林凯瑞,大声呼喊声音又急促:“没事吧。”
林凯瑞微睁眼,小声说:“舅舅,我…我冷。”
周旭哲脱下衣服给他盖上,抱了起来不停摩挲着,“舅舅马上送你去医院。”
回头望向张子涵,她跪在地上,耷拉着头,一声不吭,周旭哲伸手摸着她手臂,冰冷肌肤变得很僵硬,他慌了,心中有那么一刹那真的很痛。
而后张子涵晕倒在地上,群众纷纷叫了救护车。
在人群呼喊中,张子涵听到那个声音,他好像在呼喊着:“没事的”,努力掀开眼皮但那身影越走越远了,耳朵灌进水里也听不见,好像一群人在耳旁说没事的。
倏地,双眼紧闭,黑暗中找不到浮木了,恍惚间她做了一个梦,梦里一片漆黑,身处在水中央却能站立,四处都没有光,水里很冷,瞳孔没有光泽。
在水里不停地走也找不到着陆点。
那声音不停在耳边萦绕着,却找不到声源处,在东南方向有微光,努力追也追不上。
“怎么办?”谢晓雪不停哭泣,她看着插着呼吸机的张子涵,一个医生从房间门出来,他说:“高烧还没退,伤寒对她伤害特别大,先观察吧。”
待医生离开,谢晓雪走了进去,坐在她身侧,摸着她的手,眼泪不停掉在床单上,哽咽道:“我家子涵很坚强的,快…快点退烧。”
周旭哲站在抽烟区越抽越凶,一根接着一根,微颤抖着手,烟吸入喉咙,苦涩,呛人,发出剧烈咳嗽,渐渐眼梢泛红。
他摁熄烟蒂,手中紧握的手机亮了起来,微博打开一条私信,是“唯一关注”发来的消息。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周旭哲从慌张的情绪得到一丝慰藉,他回复道【谢谢。】
窗外夜色摇曳,周旭哲走到张子涵病房里,她躺在病床,脸色潮红,额头汗珠一直流着,痛苦且难受。
谢晓雪说:“你帮我看一下她,谢谢。”
他坐在身侧,拿着毛巾擦汗,张子涵海藻秀发都湿透,白皙脸上还是那样红彤彤,紧闭的睫毛在微颤。
他漆黑眉眼溢出一些无奈:“可以的话,好好活着。”
哽咽的话仿佛在这一刻停止,掏出打火机却没找到烟,把打火机放在一旁,自顾自地说:“五年了,你消失的无影无踪,再重逢你却屡屡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