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马克像往常一样,找到了混进百姓群众里的明雯儿,他看了一眼遣伊,然后又望着明雯儿说:“现在是关键的时候,您在外面会很危险。”
“可能我需要一个侍卫。”
“我可以保护您。”马克蹲下来,望着明雯儿那双水澄澄的眼睛,柔声说话。
但明雯儿却看了看遣伊,反驳说:“你应该去保护更多的人,母亲说过你是很厉害的人,那为什么要把你的剑藏起来呢?我知道那个帝城岛的司令想让你去前线。”她趴在马克耳边,悄声说话:“我还知道你把你的剑藏在床底下。”
马克愣神的望着明雯儿,半天了才苦笑着张开嘴接话:“您知道的,我很讨厌战争。”
“那为什么不早点让它结束呢?”明雯儿说完话,就拉起遣伊的手:“他很勇敢,他可以当我的侍卫。”
“是的大人!”遣伊昂起自己的头颅:“我愿意保护城主!”
“你也只是个孩子。”马克无奈的对遣伊说话。
遣伊皱起眉头,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强硬起来:“我是一个孤儿,所以我比任何别的人都要勇敢,我在异乡的战争里活了下来,我也是一个聪明的人!”
“你之前在哪里?”马克听到这话,就有些好奇。
“迩周,玉兽之战里我父亲战死在我面前,他是我的英雄,我认为战死是一个士兵,最高的荣耀!”
马克望着遣伊,好像那样的似曾相识,宛若在多少年前,他也曾这样站在夕阳余晖里,面对着年轻的斯伯捷皇帝,告诉他,自己将永远守护在迪成身边。
“如果你是我的侍卫,我愿意封你为骑士。”明雯儿转头,看着遣伊。
遣伊听到这话,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在闹市的街头,周围的乞丐和流浪儿都躲在角落偷看着他们三个人。
马克愣神的望着遣伊,告诉他被授予骑士称号时的礼仪。
他让遣伊拔出自己的剑,单膝而跪,将剑奉高于头部,让明雯儿拿起他的肩,放在他的左肩:“我授予你骑士称号,今后你将有权利带剑出入任何包括郡城宫殿在内的场合,生则承我令,死则以我荣。”
“我将任你差遣,生死不违。”
马克在温暖的、金色的黄昏中迷失了自我,他教授的誓言,是骑士中最高指令。
活着,就要只听且必成明雯儿的命令,死亡,也要为了明雯儿而死,且以此为自己的荣誉丰碑。
马克在听到两个稚嫩的声音传入自己的耳朵时,却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为了迪成皇帝千里奔波,为了卡琴救下了安河,为了鹰决城,却抛弃了穆歌。
或许他早该明白自己该做什么的。
他是一个骑士,在他的剑被迪成皇帝沉沉的按在他左肩上时,他所承受的一切都在肩膀上了。
生死不违。
一个骑士,又怎么能把自己的剑,藏在床底下呢?
马克夜里翻出了自己那把剑,钢铁金柄剑,是斯伯捷大陆上唯一能和寒铁剑相抗敌的剑。
他第二天向德兰夫人和明雯儿辞行,并告诉遣伊,一定要时刻谨记,保护明雯儿的安全。
马克去了前线,而东陆节刚过不久,战火就再次被点燃。
从绮罗运河对岸抛掷来的火药如同陨石坠落一般,但封乔弗不知道的是,因为根据探子的消息,柯梅尔已经猜到了封乔弗不一定会在水军船上放置火药。
遇水火药会造成消耗,而初春的绮罗运河并不是很平静,仅剩的火药不能被白白浪费。封乔弗选择在对岸投掷,但投掷射程总是有限,柯梅尔连续几天几夜,都在整顿军队,撤离到了城门城区外的森林里,一直到听见爆破声消失后,才带着先头部队慢慢向岸边而去。
他带领着弓箭手站在最前面,马克带领的剑盾队则在箭雨后进行第一轮冲锋,封氏的水军在上岸后首先被眼前一片废墟残骸所震惊,火药并没有造成任何伤亡,而刚刚上岸,就要面对从森林里射来的第一波箭雨!
克亚城最擅长的就是箭术,又有流族人手工技术加持,虽然克亚城没有钱去购买云山家族那些顶尖的武器,却也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抗敌。
流族人给剑盾队制作了不一般的盾牌,上下可以收缩,既能收紧上下两块盾牌防御,又能展开留出空隙,在敌人攻击过来时出其不意伤敌!
马克带领着队伍冲锋,拿下了封氏第一轮的船队军,流族人在第二波,带着制作的火球投掷器,从岸边向封氏渡河船队投掷火球,没有多长时间,就已经一片船翻旗倒的萎靡景象。
封乔弗当然会意识到不对劲,他清楚现在的对手已经不止是山神兵了。而火药也即将耗尽,封乔弗保守起见,选择了撤兵。
但他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他将抓到的克亚城的探子给扔到了牢狱里,看着探子被活生生的剔掉了手骨,但他摇了摇头,说还远远不够。
剔骨的工作一共进行了一夜又半天,封乔弗一直在旁边坐着监工,不曾合眼。
他忘不了今天的损失,也忘不了自己败在了谁的手上。
或许要有一段时间无法再开战了,但他不能就这么闲着。
耳边痛苦的嘶吼和求助声是在夜里消失的,封乔弗让人把骨头和肉块扔到了绮罗大桥上,让江叶禄派了一叶小筏,送到了对岸。
柯梅尔和马克夜里到达了雾气蒙蒙的河岸边,把木筏拉到岸上,看着那一袋白花花的骨头,和人不人鬼不鬼的肉囊,似乎比战场上血肉模糊的尸山还要令人怖惧。
肉囊的嘴里塞着一块白旗,白旗上写着封乔弗留下的话。
“这是你们的狗,我是失败者,把他还给你们,不过留下了一块指骨,作为纪念。”
马克抬起头,望着黑暗的河面,只能听到一些浪涛的声音。
战争没有结束,全陆没有一个强有力的王,分崩离析的城池间没有任何人要去调解,到处都是仇怨和输赢,斯伯捷大陆就不会拥有和平。
他没有力量改变整个世界,但他有自己的剑,阻止再发生这样的事。
木筏上漂着的本应该是自由自在的商人或游人,而不该是一袋白的刺眼的人骨。
或许克亚城的战火已经告一段落,但白骨麻袋的传闻,却如令人闻风丧胆的鬼怪一般,传遍了克亚城的大街小巷,如今的克亚城,还是要和过去一样,战战兢兢,又小心翼翼的守在绮罗运河北岸。
初春在慢慢将步伐迈向东陆,迩周却并没有春回大地的滋味。
这里是靠北部的城池,等待南方的暖意,或许要更多一点时间。
绻涟每天都在麻木的工作着,想起文甯的话,她就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可能再见到小五了,去求助其他人吗?她还能求助谁呢?
乌思宁吗?他也只能保住自己。
迩周警司?江南只是一个有心无力的人,绻涟不能拉扯着江南,没有哪个傻子司警愿意跟着江南以身犯险的,江南为人正直,绻涟更不想让他和自己去犯险。
她感受不到春天的来意,甚至感受不到皮肤上的寒冷。
绻涟披着还是春秋天披的披风,好似幽灵一样的游走在奇拉街道上。
前方人潮涌动,她往地下城走时,却有疾驰而过的无比傲慢的大马。
那熟悉的背影停留在地下城门口,上面那人很像是有日子没见的周尘,他和一帮克斯家族里的公子哥厮混在一起,勾肩搭背的朝地下城内走去。
绻涟有些不解,就跟了过去。
他们也没有去赌场,更没在决斗场处,绻涟往地下城里面走了走,就到了酒场,她依稀看到往下一层的角落里,在贵宾区域,发现了她在门口看到的那群人正在手舞足蹈的喝着酒。
旁边去方便的人正好走出来,绻涟跟上他,慢慢往越来越深的地方跟去。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想要见到周尘,或者说想确认,究竟是不是周尘。
绻涟不敢相信,在周期还患着可能控制不住就会死亡的重病、在周诺那么小无人陪伴的时候,周尘还能抛开一切,甚至抛开新婚不久的妻子,来到地下城来逍遥自在。
一些绻涟不认识的那些权贵的手,还搂在几个酒女的腰上,另外一只手胡乱摸索着,酒醉的男人,则微笑着欣赏酒女飘飘欲仙的模样,而真真切切的、长着周尘脸的男人正举着杯,朝绻涟走过来:“好久不见啊朋友!”
绻涟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不敢置信的望着周尘,甚至对这个羸弱又颓丧的周尘充满了厌恶,宛如在厌恶自己一般。
“你为什么穿成这样?”周尘放下酒杯,摊开手,貌似有些嫌弃的说:“你认识我,你怎么能穿成这样。”
“老天爷……”绻涟翻了个白眼,拉着周尘,来到了外面的走廊上说话。
“怎么了?绻涟你不要老顾着你那该死的面子,你认识我,你只要开口,你想要什么生活我都可以给你。”周尘笑着张开双臂,满脸写着毫不在乎。
而绻涟,听着周尘的话,却满眼神伤。
绻涟想要的生活?或许早就不复存在了。
在103街道的房子楼顶,能和周尘、小五、乌思宁并肩坐在一起的日子,早就不在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绻涟推了周尘一下,却险些把烂泥一样的周尘推倒。
她接着冷笑一声,说:“怎么回事,现在连站都站不稳吗?”
“你来是干什么的?”周尘站稳之后,收起了笑意。
“你叔叔得了重病,还在帮你维护着这个家族,维护着你的形象,你的妻子在家里一个人守着你,你的弟弟,那么小,天天就只能和仆人在一起,而你在这里,是要干什么?!”绻涟说着说着,就激动了起来。
“我可没有玩女人,拜托喝点酒怎么了?!”周尘厌烦的反问绻涟。
“你在和什么人喝酒?!”绻涟皱起眉:“你该做些正事,至少去帮一帮你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