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忍心之刀

黑夜。

在西天那儿沾一点残阳余晖。

白瀑。

在瀑花那里还有一截是白刃。

狗口盯住他那身着玄衣、整个人在急瀑飞流里沉甸甸如铁似石的敌人。

他当然不会无故弃刀。

他手上的刀,是他目下唯一的希望。

──若早知道这酒里烛内的毒都毒不倒铁手,他才不会贸然发动这次的狙击,以致自投罗网。

他加入这杀手组织,最主要的原因之一便是为了逃避四大名捕的追缉──一旦加入了“杀手和尚”集团,就有办法找到掩护,躲过任何追缉。

自己干吗还去捅这马蜂窝?

尽管他手上的人多,这次组织里也派出最多的高手来配合袭击!

他大悔。

──他当然不是对自己过去的作为而后悔。

他悔的是为何要接下这桩任务!

他狠狠地盯往他的敌人,龇牙咧齿道:“你怎么知道蜡烛里有毒!?连掌柜的小伙计都给烛毒毒倒了,你们怎么不倒!?”

虽然瀑声大如密雷,铁手平和的语音依然平和的传来:

“你没看见烛一烧,我们头上的蚊蝇都纷纷落下来吗?它们就是给毒死了,看了又焉会不防?”

他顿了顿又稳实地道:“何况,送烛来的既不是温掌柜的,也不是小伙计小欠,刚刚我问过了:这‘崩大碗’店里没这个人。”

狗口已分不清额上的是瀑雨还是汗水,嘶声喊道:

“那你们又从何得悉店里茶客是我们的人!?”

铁手平心静气的道:“这个时候还有母女在此地茗茶饮酒,也未免太离谱了!再说,那毒烛毒倒了虫豸蛾蝇,他们却宛然没事,总是会家子吧?而且,我们佯作中毒倒地时,他们也禁不住喜形于色,怎教人不生提防?”

他在此时居然还恭维了一句:“何况,阁下是‘杀手和尚’集团里最多刀手杀手的一支,这点素有闻名,我等当然不得不多加留神了。”

狗口狠命的盯住铁手,露出他白森森的尖牙:”你到底想怎样!?”

铁手只和气的道,“抓你归案。”

狗口吼了一声:

“我要你狗命!”

只见他这咆哮一声,唾液喷溅得就算在激流急瀑里依然零星可见。

铁手笑道:“别激动,可你有狗命我没有。”

狗口大叱一声:

“杀!”

他出刀。

刀自白瀑出。

他这一刀已全力以赴,用尽全身、全心、全面的精神气力,尽汇这一刀上,要一刀劈杀大敌铁手。

他这把刀也得来不易。他是狙杀了法源寺的百忍禅师才夺得的。这原是百忍的刀。

这把又有一个名字,就叫“白刃”。

这是一把很白很白、很好很好、很利很利的刀。

而他是一个很狠很狠的杀手。

他大叫一声:“杀!”其实是下了个命令,所以,先下手出刀的,是团团包围住瀑布水帘中的铁手那二十名刀手。

二十把刀,分不同角度,由不同的人,以不同的招式,分了前后两批攻向铁手!

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分成前后两批,当然不是削弱了自己的力量,而是避免了太多人一齐出手,会抵消了自己的力量,分批出手,使敌人应接不暇、力尽神疏,便有可趁之机。

这些杀手在这顷刻间已结成了刀阵。

定好了战法。

──敌人武功再高、也不过是一双手。

一双手能应付十张刀吗?

就算能,他们仍胜券在握,因为:

他们还有十张刀。

就算对手真的能空手应付得了,二十把刀,他们也有恃无恐:

因为还有一柄刀──

百忍之刀。

──狗口的刀。

忍是为了什么?

忍是为了有朝一日的振起。

百忍呢?

百忍是为了总有一天能: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要是忍为了忍而忍,而不是为了他日/将来/以后的奋发而忍无可忍仍然忍、忍人之所不能忍,那“忍”,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狗口当然不是这种人。

他忍,是为了要杀人。

他忍住一时不出手,是为了伺候时机一击必杀。

──现在这时机已至!

他在瀑布中刺出了一刀:

谁也分不清那是水花、白瀑、还是刀!

连自己也分不清楚,敌人能不着他的刀、不挨这一刀、吃他这一刀吗?

铁手呢?

他双拳能敌十、不、二十、啊不、二十一张刀吗?

这生死之际,铁手却做了一件大为出人意外的事。

他先不接刀。

也不接招。

那一掌拍在水帘上。

打在瀑布挂落的水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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