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一坛子药

“祐唐 (.)”!

最初的一百五十人,最后剩下了不到一百二十人。

薛仁贵重新将这些人整理好队形,拉到了李祐面前。

“齐王殿下,特战队操练结束!应到一百五十一人,实到……实到一百一十三人!请指示!”

看得出来,一次被淘汰了快四十个人,薛仁贵面子上也不好看。而除了对自己能力的羞愧外,其实更多还是惋惜和心疼。惋惜的是那些被淘汰的人中,肯定有他原本很看好的人,训练中从未出错,一次也没被小竹枝抽过,但是刚刚的训练却迟疑、畏惧,然后被沈亥毫不客气地从队伍中揪出来;心疼的是剩下的这些人,几乎人人都带着伤,腿上被荆棘划出来一道道的血口子,烂泥包裹在两腿上,许多人站在那里,就已经有些两腿发抖的样子了。

李祐从高台上跳下来,走到队伍里面,昂着头挨个看了看这剩下的一百多人的脸。这些人年龄都不大,最小的甚至只比李祐大两三岁的样子。

和后世的人民军队不同,这会儿当兵打仗可不会有人告诉他们是为了什么流血牺牲。他们的精神世界也没有那么丰富,忠君爱国、提携玉龙为君死的想法是书生的YY,大字不识一个的大头兵只不过是因为穿上了父辈留下的铠甲、拿起了父辈留下的横刀,便自动自主地担负起了自己的义务而已。wutu.org 螃蟹小说网

李祐其实记不住其中的几个名字,实际上大部分人仅仅是看着眼熟而已。但是这些汉子却明白,他们千里迢迢跟着这个少年从长安一路到达齐州,就要听这个少年的话。于是少年让他们放下横刀去开荒,他们就去开荒;少年让他们去奔跑,他们就去奔跑;少年规定他们坐卧起行都要有规矩,于是他们就学规矩;少年让他们去跳泥坑、趟荆棘,他们就去跳泥坑趟荆棘……

这份信任在李祐看来比泰山还重!

从沉默的队伍中走出来,李祐的眼圈儿有点儿发红。往回走的路上使劲儿吸了吸鼻子,又调整了一下情绪,扯着脸皮努力管理了一下表情,等到重新站到高台上的时候,又是那个带着些许玩世不恭和恶作剧样子的少年了。

“操练结束了,你们留下来了,不得不说,孤王还是挺满意的。毕竟剩下的人比被拽出去的人多得多。”李祐带着“不怀好意”的微笑道,“但是,很遗憾啊,训练这才刚刚开始!今天你们留下来了,但千万别觉得天下太平、万事大吉了。孤王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们,训练这才刚刚开始!看到校场上安装的那些木桩子绳网子木架子了吗?不是很好奇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吗?你们很幸运,明天就能用上它们了!孤王可以保证,你们以后一定会明白一句话,那就是,最轻松的一天,其实是昨天!孤王也另外告诉你们一句话,你们这一百一十多个人,绝对不可能全部留下!从明天开始,每一项的训练都会有人被淘汰!只有最后剩下的那几十个、十几个甚至几个人,才是孤王真正愿意留下来的精兵。你们现在,差得远着呢!”

“薛举听令!”李祐大吼一声。

“薛举在!”

“现在解散,让大夫处理一下伤口。明日卯时,集结训练!”

“喏!”薛仁贵应了一嗓子,带着人赶紧下去处理伤口去了。

老大夫带着自己的学徒,老神在在地进了这些人的帐篷,学徒除了背着医箱之外,一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大大的黑陶坛子,很快,第一个帐篷里面便飘出了浓浓的酒香,然后惊讶的呼声便从帐篷里面传了出来,期间还夹杂着老大夫不悦的呵斥声。

刘仁愿在旁边看了一上午的热闹,原本还想着去娥英祠,听听李祐交代薛仁贵那些训练器械怎么使用的事情,这会儿忽然闻到浓浓的酒香,两腿不听使唤地换了个方向,朝着那帐篷走了过去。

刘仁愿祖上是匈奴人,自小在西北边陲长大,基本上学走路的同时也学会了骑马和喝酒。来到齐州条件艰苦,也只好苦苦忍着酒瘾,没想到居然在兵营中闻到了酒味儿,而且这味道是如此勾人,简直要把他的馋虫连带着心肝脾胃都从肚子里勾出来一般。

“这是哪个混蛋居然在军营中私藏酒水?老刘说不得要做次军法官,把这混蛋吊起来抽一顿才好!至于这酒水嘛,充公了充公了……”一边走着,刘仁愿一边琢磨着,脚下走得越发快了。

一掀开帐篷,那股子酒味儿立刻包围了刘仁愿,让这个酒中老客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再定睛一看,马上便瞪大了眼睛,简直想要吃人一般。

那花白胡子的老大夫,用一个小小的木勺正舀了一勺清澈的水一样的东西,从一个兵卒的腿上缓缓淋下,该是在为他清洗那条腿上被荆棘划出来的口子。可是伴着老大夫的动作,帐篷中的酒味儿明显更盛了几分!再看看周围那些大头兵,衣服也不换了、伤口也不洗了,就这么和刘仁愿一个表情瞪着眼睛张着嘴看着老大夫操作,有几个家伙嘴角还流出了恶心的口水!

这不是用清水在清洗伤口!用的是上好的美酒啊!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刘仁愿满心只有这四个字翻来覆去地飘荡,这家伙忍不住疾步冲上去,一把抢过地上那大大的黑陶坛子,举起来就要往嘴里灌。

没想到原本慢条斯理的老大夫反应却一点儿也不慢,手中的木勺在士卒伤口上洒上最后一滴,立刻调转方向,在刘仁愿的手肘上面敲了一记。刘仁愿立刻感觉整条胳膊都麻了,原本分量就不轻的黑陶坛子变得更加沉重,差点儿脱手掉在地上。还好老刘心心念念挂记着这是一坛不可多得的美酒,忍着酸麻始终没有撒手,不过却送不到嘴边去了。

“哼!这是药!不想死就往嘴里灌!”老大夫睨着眼睛瞪着刘仁愿,“还不给老夫放下!”

“老先生哄俺!”刘仁愿讪讪地道,“药都是苦的,哪有这么香的药?”

“就是就是,这药把俺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对啊对啊,老先生让俺尝尝这药吧!是药俺也不怕,俺也受伤了!”

刚才老大夫能镇得住场子,是因为普通人对手艺高超的医者的尊重。可是刘仁愿这个家伙加入进来这帮混蛋仿佛有了主心骨,立刻开始鼓噪起来。

“放心,这药毒不死你们!”老大夫捋了捋胡子,翻了个白眼道,“最多让你们明日头痛欲裂而已。不过谁要是真敢把这摊子药往嘴里送,老夫敢保证,齐王殿下的军棍,一定会要了你们的命!”

“刘典军!把坛子放下!”帐篷门口,少年的声音冷冰冰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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