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呔!”
龙虎之音仿佛雷霆在耳边炸开,江离瞬间惊醒,眼前的红衣新娘也错觉一般消失,被惊走了?
江离只觉得身边有风吹过,刚烈的阳煞刮得他生疼,却让他感到十分有安全感。
身影遁入街巷黑暗中,随后便是一阵风雷响彻,江离觉得脚下都有些摇晃。
紧随其后,江离便看到一位衣袍烈烈的阴柔男子提着一具干尸站在屋顶,月光下,他身边似乎有两道看不真切的人影,风吹动有锁链音。
“祸胎伏诛,祸五品,压回阴司。”那阴柔男子说,声音虽柔,却带着毋庸置疑。
两道锁链似乎在空中延伸,锁住干尸,拖入虚空。在看那位置,仿佛从未出现过两道模糊的身影。
阴柔男子看了眼江离,也随之如风雷离去。
江离收回目光,望着黑暗街巷,幽幽晚风吹来,也无了先前的那股阴冷,反倒剩下适宜的清凉,先前被红衣新娘惊到的心神也在收敛。
他看着周围藏在黑暗里的屋子,先前的巨响没能惊醒它们,它们死寂般沉睡在黑夜里。
也许它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事。
“祸胎、阴司......这都是个什么世界。”江离摇头,把先前被红衣新娘吓到的胆子塞回肚子里,不再去想刚才事情。
他提着灯笼,打着梆子,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话语,走进街巷的黑暗里。
后半夜,东一道街无事发生。
许是街上的客人都被惊走。
......
回到家中,天仍未亮,还是一天最暗的时刻,但是已有鸡鸣,说明日出不远。
值夜人这一职业,还真是白天睡觉,晚上干活,作息都与常人相异。
点燃了桌上那盏油灯,微微烛光点亮江离的住所。
先前走的急,没仔细打量,现在看来,确实有够简陋,就一张床榻比较整洁。
江离也不想再去想什么,先是穿越又是值夜遇邪,他现在的精神可谓是疲惫,放好东西刚躺倒床榻上就觉得眼前一阵恍惚,意识陷入了沉睡。
——很冷。
就像深渊吹来的邪风打在脸上,从衣襟侵入肌肤,每一粒鸡皮疙瘩都直立。
江离睁眼,直接愣在原地。
眼前是一偏看不见尽头的天地,说是天地其实并不准确,因为江离不确定这里有天的概念存在,因为他看向上空时,那里是被看不见的迷雾笼罩,幽幽沉沉。脚下也不是地,而是船,一艘小船,江离站在上面,带着斗笠,有轻纱遮面,有种神秘感。
这是一望无尽的幽深海,江离站在小船上,拿着竹竿,是个摆渡人。
江离脑子里忽然有种明悟。
这里是阴墟,埋葬一切的地方,他则是这里的摆渡人,撑一只小船,把船上的东西渡到岸边,只是这渡的东西,它不是人。
又是一阵冰冷的传来,脚下的小船好像下沉了一点——有东西上船了。
“冥土。”
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响起,可是江离转过头,看到的却不是预想的小女孩,而是一个由人头组成的男人,他身上的脑袋都是缝上去的,每只人头都显得惨白,却又仿佛在盯着江离。
他递上一只奇异的断手,上面缠绕着不详的气息,小女孩的声音又再响起:“这是买路钱。”
这时江离才看清楚,原来说话的是在男子肚子里的小女孩,她蜷缩在那里,像只刺猬一样,又给江离一种可怜的感觉。
但是比起可怜她,江离反倒更担心自己。因为当他看到这女孩时,浑身汗毛炸起,仿佛遇上了天敌。
毫不客气的说,眼前这个小女孩是动动手就能让他归西的东西!
江离心里打鼓,面上却是遮在轻纱中,神秘未知,一切平静。
阴墟有规则,他这个摆渡人不能害怕,一旦他有丝毫的害怕,让船上的东西发现他漏了怯,它们就会趁虚而入,而相对的,只要他心存勇敢,正气自生,船上的一切就伤他不得。
轻轻吸口气,江离将内心的情绪压下。
只要他不怕,怕的就是别的东西!
江离不说话,只是接过拿根断手,放在怀里,做了一个颔首的动作,就将手中的竹竿插入幽深冥海中,他本来还想着就这么根短杆怎么能探到底,杆上却传来顶到什么感觉,到底了?有东西在推他的杆。
这幽深海里还有东西!
江离屏息,老老实实的撑杆。
他不知道冥土在哪儿,但他知道只要他往前划,冥土自到。
一路上,江离没有说话,他深知说得越多错的越多的道理,反倒是保持沉默,给人一种神秘感,才能让别人看不透你,简单来说就是不说话,装高手,这是江离能安稳摆渡,之后离开这里的唯一办法。
江离能感觉到,随着他的每一次摆渡,身后的小女孩就会有好奇的目光投来,而更要命的是,他能感觉到,他每一次摆渡,水底下的东西就会顺着他的杆往上爬一寸!
现在可以说这每一次摆渡都是都江离内心的考验啊!
杆上越来越沉,攀附的东西越来越多,它们里水面越来越近,就要冒出头来。它们冒出来会有什么后果,江离觉得自己不想知道。
“呐,你是活人吧?”
小女孩冷不丁的问,天真的声音在这幽深环境下,竟显得如此惊悚。
江离心里一惊,脸上不动声色,笼罩着迷雾,自顾自的摆渡。
“呐,你是活人吧?”小女孩又问,她的声音越来越近,而江离感觉到杆上的重量越来越沉,仿佛有笑声从竹竿传到他的脑海里。
江离不为所动,心里着急的同时仍不掺恐惧,并且有种绝境下的冷静。
“呐——”
当——
当小女孩几乎要贴到江离的后背时,小船到岸了。
“到了。”江离用一种沉静的腔调说道。
小女孩狐疑的看着他,一步三回头的,好像真的想确认他是不是活人。
“等一下。”小女孩快要上岸,江离忽然叫住了她。
在小女孩疑惑的眼神里,江离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道:“很冰、很滑。”
在小女孩愣住的目光里,江离与小船隐入迷雾,而杆上的东西有藏在水面之下,透过那一层薄薄的水面,他依稀看到底下的东西,有人性、有块团、有大的有小的,虽然形状大小不同,但它们有一个共性——都在笑。
或讥笑、或大笑、或嘲笑、或冷笑......
江离沉思了一下,拿出怀里的那只断手,将尾指折下,丢入水中。
这是他的买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