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拍手赞道:“好一个痴情汉子。可是一个不孝的人也确难苟活在世上。”他从袖中拿出一根发簪放在桌上。
徐旷一见这根发簪脸色一变,颤声道:“这是我娘的发簪。你把我娘怎样了?”魏忠贤道:“老夫人的生死全操在你这个儿子身上,是当孝子还是当逆子,你选择。”徐旷怒指魏忠贤叱道:“魏忠贤,你好卑鄙!”
魏忠贤道:“你死不足惜,却一下子害死两个和你最密切的女人,杂家相信你是不想的。快点决定,否则遗憾终生。”徐旷沉吟道:“是不是我娶了公主,我娘和郡主就安全。”魏忠贤点头道:“安然无恙!”
徐旷道:“放了我娘,一定照你的意思去办。”魏忠贤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孺子可教!”徐旷道:“我还有最后的一个要求,希望魏公公成全!”魏忠贤道:“徐大人尽管说,杂家能办的一定办到。”徐旷道:“郡主出来容许我见她最后一面。”魏忠贤笑道:“此事容易,包在杂家身上!”
魏忠贤吩咐锦衣卫送还徐旷母亲,自己前往天台公主府第。公主府的管家告之天台公主在永宁宫。魏忠贤遂直奔永宁宫。
宫中太监引着魏忠贤来到配殿,只见郑贵妃正与天台公主有说有笑。魏忠贤连忙上前,跪下道:“奴才给娘娘、公主请安!”郑贵妃道:“起来吧!”魏忠贤缓缓地起身,恭恭敬敬地侍立。
郑贵妃道:“你不去陪小世子,来本宫这儿干什么?”魏忠贤笑道:“一来请娘娘的安,二来恭喜公主!”天台公主道:“喜从何来?”魏忠贤道:“徐大人将会来向皇上、娘娘提亲,您说,这不是天大的喜事!”
天台公主冷笑道:“徐大人不是有未婚妻么?又何来向父皇提亲?魏忠贤笑道:“‘良禽择木而栖’,公主一呼百应,徐大人怎能不攀龙附凤。”
天台公主道:“这么说徐大人是个墙头草,哪天人家更好,岂不弃我而去,投入他人的温柔之乡。”魏忠贤道:“有皇上、娘娘的宠爱,谁还会强过公主您呢?徐大人可是真心当驸马爷。”天台公主笑了笑,并不再回答。
郑贵妃道:“忠贤,还有什么话要说吗?”魏忠贤道:“娘娘是个通晓事理之人,难道不知一言而万世之利么?”郑贵妃道:“你倒说说看!”
魏忠贤道:“娘娘现今富贵无比,所倚仗乃当今皇上。皇上春秋高,万岁之后娘娘依靠谁,必是太子,不早自结于而构恶之,奴才以为不明。不以繁华时树本,必将遗祸无穷。望娘娘熟思之。”
郑贵妃冷笑道:“照你这么说,要本宫巴结太子么?”魏忠贤微笑道:“娘娘是何等人,还要巴结谁?只要娘娘一句话,太子必感激不尽,东西宫构隙,一定一扫而光。”
郑贵妃道:“你绕来绕去,是不是要本宫放过郡主呀!”魏忠贤道:“娘娘英明。”郑贵妃道:“放了那丫头也行,不过她必须马上离开京城,永不踏入京城半步。”魏忠贤道:“郡主能活着就是太子最大的愿望。离开或许对大家都有好处。”说着,他望了一眼天台公主。
天台公主向天花板望了望,一副傲慢无比的样子。魏忠贤道:“奴才把娘娘的仁心回禀太子!奴才告退!”
魏忠贤马不停蹄赶回慈庆宫。朱常洛正焦急地等待魏忠贤的消息。魏忠贤躬身道:“禀太子,郡主得救了。”朱常洛一把抓住魏忠贤的胳膊,兴奋道:“真的?”魏忠贤道:“奴才怎敢相欺?”朱常洛道:“好!太好了!”
魏忠贤道:“不过贵妃娘娘有个要求。”朱常洛松开他的胳膊,道:“什么要求?”魏忠贤道:“贵妃娘娘要郡主立刻离开京城。”朱常洛道:“怎么会这样?以后都看不到阿娟。”
韩本用道:“主子,您大可放心。等您一登大位,下一道旨就可召回郡主,谁敢不从。”魏忠贤道:“奴才认为韩公公说得是。只要几年功夫,您就可以和郡主再叙天伦。”
朱常洛道:“你要一个女孩儿到哪生活。本宫实在担心呀!”韩本用道:“奴才在想,郡主离开也未必是坏事,免得因爱再遭西宫的毒手。至于郡主以后生活起居,主子大可放心。奴才祖籍扬州,在扬州有些祖产。郡主可以在那生活几年,也好散散心,舒去这些日子郁结的心。”
朱常洛沉吟道:“郡主系我皇家之人,流落民间,安全第一呀!”韩本用笑道:“奴才认为这不是什么大事。有紫珠和沈希洛照顾郡主生活起居,奴才已安排沈希洛进入东厂,足以应付地方官员,为了以防万一,主子不如提拔崔武源扬州卫所百户之职,这样郡主就安枕无忧。”朱常洛点头道:“这样安排,本宫才安点心!”随即叹道:“可怜阿娟流落异乡,令本宫心痛不已。”
沈希洛在狱中无微不至地照顾王淑秋,和她一起共度牢狱之灾。有沈希洛护守,那些狱卒不敢落井下石,趁机侵犯。
一日,一太监捧着圣旨而来,宣读旨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朱徽娟大逆不道,以下犯上,本因处以极刑以儆效尤,姑念情年幼,及时认错,从轻处罚。削郡主爵位,贬为庶人,驱逐京城。钦此!”
沈希洛搀扶着王淑秋走出天牢,早有马车在外等候。紫珠、杨泪、崔武源一干人迎上来。紫珠与杨泪抹泪直言王淑秋受苦了。
马车没有回郡主府,而是直向城外驶去。来到城外十里亭,朱常洛领着众儿女在亭里等候。朱常洛搂着憔悴无比的女儿失声而哭,父女倾刻分离,从此天涯一方,怎不令人绞心。朱由校等弟妹们纷纷向王淑秋话别。
王淑秋一进亭子,眼泪没停过。模模糊糊望着个个熟悉的面庞,一句话也说不出,唯有点头而已。
韩本用把崔武源和沈希洛叫到一边,道:“你俩担子颇重,好生看好郡主,直到回京城,千万别疏忽。”两人齐声答是。
韩本用道:“崔武源,你现在是百户。乃扬州锦衣卫所长,授以大权也是以防万一,毕竟京城离扬州颇远,一切小心便宜从事。除了保护郡主外,还要为朝廷立功,侦查一切不轨之事。为以后升官立本。”
又道:“沈希洛,你在扬州所言所行代表杂家。如遇对郡主不利之事,你和崔百户守望相助共同对敌。还有,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泄露你东厂和太监的身份,以免惹人注意。你们切记,千万别泄露郡主身份,让她安安稳稳在扬州度过这几年。”
韩本用嘱咐完,来到朱常洛身旁,道:“主子,这儿风大,还是早点回宫吧!”朱常洛又把王淑秋抱在怀中,哽咽道:“阿娟,没有父王在身边,在外一切小心。”王淑秋泣道:“父王,您也要保重!”朱常洛拍拍她的背,道:“父王走了!”
朱常洛一行人渐渐地离开。王淑秋挥舞着直到看不到为止。
“阿娟!”徐旷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王淑秋面前。两人相对良久,没有说上一句话。王淑秋忽然上前搂着徐旷的脖子,深深地吻了他一下,随即快步上了将要行驶的马车。
马车已缓缓而行,徐旷兀自呆呆地站着,刚才的一吻,不是甜的,不是快乐的,而是苦的,是悲伤的。也许这一吻,是他俩最后一吻。
寒风刮过,把徐旷一颗炽热的心吹得冰冷冰冷,他喃喃道:“别了,阿娟!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一生最快乐的,别了,阿娟!我会永远爱着你!”
十名身著便服的锦衣卫在崔武源的带领下,簇拥着马车不疾不徐而行。
夕阳西下,小队人马在小镇的一间客栈投宿。不是崔武源管理有素,这间客栈恐怕遭殃。尽管房间不多,但众缇骑并没滋扰闹事。
王淑秋只吃少许饭菜就回到厢房,并不与人交谈。紫珠匆匆吃完也跟着一起回到厢房。王淑秋道:“紫珠,去弄坛上好的美酒。”紫珠劝道:“主子,您身上有伤,还是少喝些为妙。”
王淑秋不语,坐在椅子上,泪如雨下。紫珠慌忙道:“主子,您怎么哭了?是怪奴婢没拿酒么?奴婢就去拿。”王淑秋道:“我是不是一个肮脏的女人?”紫珠道:“主子,您怎会说这番话,您在奴婢心中是最高贵的。”王淑秋摇头道:“也许以前是,现在的我感觉连自尊都没有。任何人都可以糟蹋我,连猪狗都不如!”
紫珠忙道:“主子,过去就让它过去。以后奴婢决不容许任何人欺侮您。”王淑秋叹道:“如果这么容易忘记那该多好!”
顿了顿,道:“紫珠,这儿有个一文铜币,你替我收着。以后有根好的带子把它串起来系在裙子上。”紫珠接过这枚铜币,道:“主子,这是哪来的铜币?”王淑秋道:“是我赚来的,珍贵吧!”紫珠道:“奴婢一定替您好好保管,找到好带子再串上,包您满意。”王淑秋不再说话,呆呆地坐着而已。
紫珠深知王淑秋遭受如此屈辱,已经超出自身承受能力。普通女子不是自尽也可能疯癫痴呆。而贵为郡主的她却还能挺到现在已属不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王淑秋心里想什么又有谁知道,受到极大的痛楚也只能自己受,旁人不能分担一点。
她哪天心中崩溃可不得了,必须尽快弥补这道巨大的伤痕。可是该如何着手,紫珠心里没有底。唯一尽量让她想些美好的事物,避免想过去伤心悲痛的事。
一路上,紫珠只拣些高兴、快乐的事来说,众人也知其意,绝口不提伤心往事。免得勾起王淑秋的痛苦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