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理彦冷笑,道:“我能有今日都拜你杨总兵所赐,杨总兵,你找我不会要说这些废话吧?有什么话直说!”
杨帆微微一笑,指着萨理彦身后的那些建州人,道:“萨理彦,你一意孤行做了许多恶事,本官一再容忍,你却不知悔改,今天的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可知错?”
萨理彦闻言冷笑,道:“知错?本首领有什么错?论军力我建州最强,论能力,我萨理彦比你身边那些愚蠢的部落首领强出十倍,百倍,这各部落之首的宝座,就该是我萨理彦的!”
杨帆摇了摇头,朗声道:“第一次九部讨伐建州,全因你一意孤行,屡次挑衅九部,后本官念在你建州不易,在长春促成议和,谁知道你一错再错!”
随即杨帆露出一脸的失望之色,道:“若是长春议和之后你不挑起战乱,你建州女真何至于此?萨理彦,到了这个地步,难道你还不知道自己的错?”
萨理彦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了两下,死死地盯着杨帆,对杨帆的恨与畏惧在不断高涨。
他痛恨杨帆忽然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让他的雄心壮志付诸东流,但同时萨理彦也对杨帆极为畏惧,发自内心地畏惧杨帆,他发现就算杨帆已经占尽优势,依旧在攻心!
杨帆在瓦解萨理彦这边的斗志,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萨理彦的头上,彻底断掉萨理彦在建州的人心与威望。
萨理彦发现自己在杨帆面前,就像是一颗棋子,每一步都走在人家预设的地方,逐渐走向灭亡。
萨理彦发出一声低吼,道:“杨帆!你才是整个辽东与永安都司最阴险狡诈的小人,我萨理彦与你相比,是良善,杨帆,我建州上下一心,绝不会退缩半步,要杀,就来吧!”
萨理彦的威望甚高,哪怕是到了绝境,建州女真依旧紧紧跟随,发出一阵阵喊杀声。
杨帆见建州女真气势正盛,笑了笑,道:“萨理彦,本官给你时间考虑,三个时辰,三个时辰之后你若投降,本官可放过你建州女真的妇孺。”
言毕,杨帆一挥手,领着一众将官与部落首领返回本阵,而其他的明军则开始构筑营寨。
见到这一幕,王燮有些懵,道:“大人,明军这是做什么?为何还要构筑营寨?萨理彦哪有本事跑出去?”
杨帆看了王燮一眼,道:“萨理彦如今是困兽,困兽临死前咬人一口可是非常疼的,多做准备总没坏事,诸位你们也赶快回去构筑营寨,不要大意,先消磨敌军的锐气再说。”
王燮、拜音达里这些人哪里能将杨帆的话放在心上?
待与杨帆分别之后,王燮嘀咕道:“杨总兵未免太小心谨慎了,萨理彦人困马乏,还怎么杀得出来?”
拜音达里笑了,说道:“人家是明军大将,做事一板一眼,没有什么奇怪的,王兄,去我那儿喝一杯如何?”
王燮瞬间喜笑颜开,又拉着孔革、多隆等人前去喝酒,经过数次激战,这六个人的关系融洽了不少,都是一起拼过命的。
不过王燮却没有邀请布占泰,六个首领谁都不愿意搭理布占泰那个叛徒。
部落首领们都以为胜券在握,结果当晚还真就出了岔子。
萨理彦在经过一番安排之后,从两个方向突围,一个方向是明军包围的方向,一个方向是七部联军所在的方向。
杀向明军方向的建州兵主要目的是牵制明军,吸引注意力,而往七部联军方向突围的才是萨理彦的军团。
趁夜色萨理彦麾下精锐尽出,一轮冲锋就将没有营寨的七部联军撕开了一道口子。
这可让七部首领出了一身的冷汗,若当真被萨理彦跑了,他们颜面何在?且放虎归山,万一萨理彦数年之后杀回来,还有他们好果子吃?
关键时刻,明军的五军营从侧翼赶到,加上三千营在一旁协助,生生将萨理彦的精锐又给顶了回去。
萨理彦这一次的突围没有成功,便彻底失去了突围希望,人困马乏、士气低落。
就连七部联军也开始修筑营寨防备,不敢再大意,经过这一次他们对杨帆更加佩服。
联军有吃有喝,但是建州女真却忍饥挨饿,就这么又过了一日,杨帆派遣七部首领,对萨理彦进行最后一次劝降,此次劝降之后,联军将发动总攻。
夕阳西下,七部首领在一众亲卫的护卫下,逐渐靠近萨理彦的军阵。
萨理彦手下曾经战无不胜,差一点将六部覆灭的建州军,此刻已经疲态尽显。
哈达部首领王燮清了清喉咙,喊道:“海西女真哈达部王燮在此,萨理彦,出来答话!”
“王燮,你这手下败将来找本首领,做什么?”王燮终于能挺直腰杆子,十分得意,就听敌军阵营中传来一个疲惫的声音,正是萨理彦。
王燮闻言勃然大怒,喝道:“萨理彦!本首领来是给你一个机会,给你一条活路,你不要不识好歹!”
叶赫部首领孔革拉住了暴怒的王燮,道:“萨理彦,杨总兵说了,你投降可以保住你建州的妇孺,你若不投降,待你等覆灭,这些妇孺就要交给我们了!”
明军军纪严明,也有相应安置妇孺内迁的手段,可六部若是得了妇孺,她们可就惨了。
萨理彦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冷笑一声:“建州没有孬种,无论是勇士还是妇孺,都不会投降,孔革,你是个人物,不过我看不起你与多隆,你们为了击败我,甘愿做杨帆的狗,未来你们的部落也保不住!”
多隆黑着脸,喊道:“萨理彦!你死到临头还在嘴硬,杨总兵何等人物?奉大明皇帝旨意经略辽东,辽东在他的手中蒸蒸日上,这是大势所趋,我们挡不住,你也挡不住!”
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动物,不低头之前很固执,可是当他们做出了选择之后,就会为自己的选择找出各种借口,多隆也免不了。
萨理彦笑了,开始是小声地笑,后来放声大笑,道:“挡不住?我萨理彦输了,我愿赌服输,但你们谁都别想让我萨理彦投降,大不了下辈子,老子再与杨帆斗一斗!回去告诉杨帆,要总攻就来!我萨理彦等着!”
萨理彦成了困兽,但困兽有困兽的气魄,困兽有困兽的疯狂。
明军大营内,杨帆正在与李景隆对弈,很快,七部首领归来,将消息告诉了杨帆。
王燮小心翼翼地问道:“杨大人,萨理彦冥顽不灵,您给他的机会够多了,您看?”
杨帆摩挲着棋子,道:“命军中将士起灶、做饭,好好饱餐一顿,今夜子时,全军进攻萨理彦所部,死活不论。”
王燮、多隆等人闻言大喜,他们早就磨刀霍霍想要斩杀萨理彦,如今机会终于来了!
必兴河河畔,子时。
明军与七部联军从军营之中走出来,一步步朝着萨理彦所部逼近,而萨理彦所部也立刻反应过来,严阵以待。
轰!轰!轰!
洪武大炮对准萨理彦所部的聚集的方向,狠狠轰击,地方就那么大,神机营的炮兵根本不用做多少校准,就能击中目标。
随着洪武大炮轰响,明军、七部联军同时冲锋,从东西两个方向猛攻。
这注定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役,建州军已经疲惫到了极致,能征善战的他们此刻的战力,甚至不如多次败给他们的七部联军。
明军作战一板一眼,相互的配合极有默契,不断向前推进,吞噬建州女真的性命,而七部联军被压着打太久了,就像一群饿狼冲入其中,没有章法完全是狼群式的突击。
所以战场上呈现出诡异的两极分化,一边是建州女真不断被挤压、后撤,甚至有很多人被挤入湍急的河水之中。
一边是犬牙呲互的乱战,建州女真与七部联军完全搅和在一起,打成一团。
从战场上就不难看出,七部联军与明军的差距有多大,若是两军交战,明军一样能绞杀他们。
萨理彦挥舞长刀,将一名七部联军的兵卒斩杀,这边刚刚砍倒一个,那边就又冲上来一个。
萨理彦的气力越来越少,费力地又砍杀一人后,王鳅气喘吁吁地找了萨理彦,道:“首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来顶住,请首领扶着木头顺着河流走吧!”
萨理彦水性好,如果趁着夜色的掩护,抱着木头是有可能瞒过对面的弓箭,逃出生天的。
萨理彦看着全身鲜血淋漓的王鳅,叹了口气,道:“走?我走得了,你们呢?还有其他人呢?你要本首领舍弃你们走了?”
萨理彦若是就这么走了,他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从此就是天地之间一浮萍。
一个月前,萨理彦还威震永安都司,现在却要做一个丧家之犬?他绝对不接受!
王鳅与完颜泽苦苦劝说,但无论他们怎么说,萨理彦就是不愿意离开,他高声喊道:“本首领就算是死,也要与诸位兄弟死在一处,我建州没有孬种!杀!”
在萨理彦的鼓舞下,建州女真发出最后的怒吼,与冲锋,杀向敌军。
在战场的远处,杨帆负手而立,站在帅旗下面,轻声说道:“你们说若是建州女真不灭,过来几百年后会怎样?”
夏元吉想了想,说道:“大人,建州女真不过蛮夷也,就算过去几百年也依旧是蛮夷,不足为意,我大明辽东有三千营,有五军营,还有火器,还会惧怕一个小小的建州女真?”
杨帆笑了笑,说道:“元吉在政务上是天才,但是军务上还需要磨炼,建州女真若是不除掉,未来必定是我大明的心腹之患,从今日之后,永安都司之内只有我汉人!”
杨帆此刻的意图已经暴露无遗,七部在这一代的首领之后,也会被彻底吞并,融入到辽东汉人之中。
夏元吉不理解杨帆这么做的目的,兴师动众,难道就是为了消灭这些部落?无论怎么算都是一笔付出巨大,回报不多的买卖。
不过杨帆想要做,辽东谁能挡得住?
战况越发激烈,而建州女真的反抗也到达了顶峰,之后便是迅速地衰败。
萨理彦麾下最后的八千女真精锐,在这一战之中几乎全军覆灭,不足百人顺着河流逃走。
而建州女真的妇孺被全部俘虏,杨帆履行了约定,将妇孺分给了六部自行解决。
王鳅于乱军之中力战而亡,萨理彦力竭被俘虏,完颜泽受重创后昏迷不醒,其他建州将官也多半战死,被俘虏的也逃脱不了被处死的命运。
洪武二十六年,十月初,永安都司的战乱被彻底平息。
杨帆命人在必兴河畔挖坑,将建州女真的精锐尸体全都给埋葬到了其中,并命人在此建立守御千户所,名为“镇清守御千户所”。
当时的人与后来研究《明史》的人,都对杨帆设立的“镇清守御千户所”感觉到不解。
纵观后来杨帆设立的卫所,全都是在战略要地,唯独这“镇清守御千户所”不在要道上,名字也与必兴河毫无关系。
只有杨帆自己才明白,消灭了建州女真,意味着后来入关毁灭华夏的“满清”永远不会出现。
这“镇清”二字,正是杨帆内心一块石头落地与多年夙愿成真的写照。
辽东,辽阳城。
辽阳城锦衣卫大狱之中,萨理彦颓然地坐在牢房里面,望着小窗户透进来的一缕阳光出神。
他已经被俘了七日,这七日来辽东的官员好吃好喝地侍候他,却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要求什么。
忽然,过道上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牢头儿谄媚的声音:“杨大人,都按照您说的,半点没有怠慢,您请。”
杨帆停下了牢房外,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萨理彦,然后挥挥手,让牢头等离开。
很快就剩下了杨帆一人,杨帆道:“萨理彦,本官来见你一面,送你上路。”
萨理彦一动不动,笑道:“终于来了,我还在想你杨帆莫不是要等到我被砍头那日才来?你来了也好,我有很多的事情想要问你,我好奇的要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