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必兴河之战

王燮、拜音达里等人在萨理彦手上吃了太多苦头,差一点就死在小孤山上,他们与萨理彦不共戴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孔革也对杨帆说道:“杨大人,万万不可被萨理彦的表象给骗了!”

李德能说会道,听闻各首领的话微微一笑,道:“诸位首领,萨理彦首领极有诚意,他愿意赔付诸位首领的损失,金银、牛羊皆可。”

朱古礼冷笑一声,道:“萨理彦说得好听,我们这么多部落,他赔偿得起么?”

李德从衣袖中取出一份文书,上面是萨理彦拟定的赔偿条件,李德当众给众人讲述了一遍。

海西女真三部,哈达部、叶赫部、辉发部,可得赔偿银两合计六万两,另外有牛羊马各三百。

野人女真可得赔偿银两三万两,牛羊马各五百,至于吉里迷族与赫真族,可得银两一万两,牛羊马各两百。

赫真合计了一下,问道:“萨理彦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这些牛羊马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赫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根本不相信李德说的条件,李德说道:“银两可先付一部分,然后每年赔付各部,按照五年来分批付款。”

说完,他又向杨帆拜了拜,说道:“杨总兵,我家首领还愿意将妻儿都送到辽阳城,我建州女真亦可将部分人送往安乐州,内迁!”

萨理彦提出的条件,已经是他目前能给出的最好条件,几乎是下了血本,由此不难看出,萨理彦的局势有多么的危急,甚至愿意内迁,融入辽东。

孔革见杨帆若有所思,忙说道:“杨大人,萨理彦为人,您应该知道,放虎归山,遗祸无穷啊!”

李德亦说道:“杨大人,我家首领很有诚意,只要杨大人您答应议和,我家首领愿意亲自来见杨大人!”

萨理彦释放的诚意不可谓不足,亲自来见杨帆,那是将身家性命都交在了杨帆的手上。

孔革、多隆等六部首领都担心杨帆一个念头,就会给萨理彦喘息之机。

杨帆并未立刻给李德答案,而是道:“这件事本官还要再想一想,李德,你先下去休息,有了答案本官自会告诉你。”

李德闻言看了一眼对他怒目而视的六部首领,只好说道:“好!在下等杨大人的决定。”

末了,他还不忘加了一句:“杨大人,我家首领还说只要您愿意给建州一次机会,我家首领愿意出兵,助大人西征蒙古!”

待李德离去,王燮第一个跳出来,抨击萨理彦道:“杨总兵,千万别被萨理彦的花言巧语蒙蔽了,此人绝不是善类,杨总兵三思啊!”

朱古礼也走出来,担忧地说道:“杨大人,萨理彦就是饿狼,从来都视议和书为无物,切不可相信此人!”

眼见六部首领一个接着一个的都要说话,杨帆摆了摆手,说道:“诸位,稍安勿躁。”

他环视四周,将六部首领的神情都收入眼中,道:“萨理彦是什么样的人,本官心里有数,适才不过拖延李德而已。”

哦?

孔革、多隆等人又惊又喜,孔革问道:“莫非杨大人您已经做出了决断?”

杨帆微微颔首,道:“萨理彦不可留,建州女真不可留,此战,必须彻底肃清萨理彦及建州女真,诸位,围剿萨理彦还要仰仗你们呀。”

孔革、多隆、朱古礼等六部首领闻言大喜,纷纷踊跃请战,表示不剿灭萨理彦誓不罢休!

洪武二十六年,九月上旬。

建州女真首领萨理彦与大明辽东总兵杨帆的议和失败,使者李德狼狈而归。

翌日,辽东明军联合七部联军,对萨理彦的围剿正式开始,从两个方向夹击。

萨理彦的反应已经极快,几乎是收到李德的消息前,便着手准备撤离。

双方在阿速纳河、镜泊两地激战两场,分别以萨理彦小胜、溃败而结束。

前者萨理彦面对的是七部联军,后者萨理彦面对的是辽东五军营精锐。

萨理彦虽然能打得过七部联军,却不敢追击,只能击退后迅速转移。

当萨理彦抵达老巢宁安的时候,并未立刻撤离,而是让建州的妇孺与没有战力的带上牛羊牲畜与财物先行一步,将来到了苦耶岛,这些都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与底气,绝不可以放弃。

至于萨理彦自己,他决定在宁安坚守一段时间,来掩护族人先离开,却没想到明军来得会那么快。

趁着萨理彦立足未稳,明军趁夜发动夜袭,一举攻破了宁安,萨理彦不得不率部突围撤退。

这一败就败出了百里,萨理彦军士气低落到了极致。

夜,山中某处林中。

萨理彦、完颜泽围坐在篝火旁,萨理彦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完颜泽轻声说道:“首领,在宁安我们又折损了一千多兄弟,粮草也不足。”

萨理彦太了解完颜泽了,看了完颜泽一眼,道:“你要说什么就直说,不必犹豫。”

完颜泽深吸一口气,道:“族中的老弱拖延了我们撤离的速度,如果继续带着他们,我们会被活活拖死的,为今之计只有放弃。”

萨理彦的心头一跳,没说话,见萨理彦还在犹豫,完颜泽继续劝说:“我知道首领您不忍心,但我们的粮食不多,还被追击,若还顾着老弱不肯舍弃,到时候我们可都要被天罗地网网罗住,死无全尸。

杨帆素来喜欢拉拢人心,这些老弱对他没有威胁,杨帆不会苛待他们的,首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他的再三劝说,终于让萨理彦下定了决心,将老弱留下原地扎营留下部分食物,其他的精锐带着剩余的妇孺加快速度前进,务必要逃出杨帆编织的罗网!

他们刚商议完,风尘仆仆的王鳅回来了,对萨理彦说道:“首领,送信的人回来了,带来了一封书信,请您过目!”

哦?

萨理彦的眼睛瞬间亮了,这封书信不是来自杨帆,而是来自萨理彦的“合作伙伴”夏元吉。

萨理彦通过夏元吉,走私了很多军械,武装建州女真,这才有建州女真横扫各部落的大胜,如今萨理彦被围堵,陷入困境,自然想到了夏元吉这位“老朋友”,希望夏元吉能帮助他。

完颜泽微微皱起眉头,说道:“夏元吉为人贪财重利,不讲什么情面,如今我们落难,他能出手相助么?”

萨理彦取出信件浏览了一遍,微微颔首:“他同意为我们提供情报,指引我们逃出包围圈,但是价格,是往常情报的二十倍。”

王鳅傻眼了,骂道:“贪得无厌的家伙,二十倍?他怎么不去抢啊?首领,您甭搭理他,索性将他和我们合作的消息散播出去!”

萨理彦摆了摆手,说道:“我们还有与他谈判的筹码么?不要说二十倍,就是一百倍也要给!”

萨理彦已经走投无路,与夏元吉合作是最好的办法,当然萨理彦还留了一个心眼儿。

他得到了夏元吉的情报后,并未草率进军,而是派遣小股兵力去探路,结果发现夏元吉提供的路线果然是安全的,这才率领主力迅速通过。

得益于夏元吉的帮助,半个月的时间,萨理彦仅被围堵过两次,折损了两千余人。

虽然损失不小让萨理彦肉痛,但能这样已经是将损失降低到最小了。

洪武二十六年,九月二十五日,永安都司,必兴河畔。

萨理彦捧起清洌的河水,冲洗风尘仆仆的脸颊,连续奔袭了半个月,他早没有了往日的体面,但萨理彦的精神状态不错,只要沿着必兴河往前走,一直走到尽头,就能抵达海峡。

渡过海峡便是苦耶岛,他们的旅途便到了目的地。

完颜泽眺望远方,道:“首领,往前再走个三五日,就能抵达鱼失,我已经打听过了,那里有不少船只,到时候我们可乘坐船只渡过海峡,用上十天半个月的,就能全部过去。”

萨理彦的眉宇之间,那股担忧消退了很多,他笑了笑,说道:“夏元吉虽然贪财,但收了我们的钱财,的确帮了我们不少,以后到了苦耶岛能用到他的地方还很多,这笔钱,花的不亏。”

完颜泽点了点头,忽然,就听身后传来了一阵马蹄声,王鳅催马而来,喊道:“首领!上游有敌情!”

他们所走的必兴河呈西东走向,上游也就是西边来了敌人,让刚刚神经松弛下来的萨理彦瞬间紧张起来。

萨理彦喝道:“可看清有多少人?是明军还是哪个部落的人?”

王鳅大喊道:“是七部联军的人马,我还看到了乌拉部的旗帜!”

萨理彦咒骂了一声,让完颜泽赶快通知所有人立刻转移,继续沿着必兴河往下游走,他亲自督军去挡住后面的追兵。

七部联军萨理彦并不担忧,七部的那群臭鱼烂虾,萨理彦不知道击溃过多少次,真正让萨理彦忌惮的是还没有露面的明军,七部联军在这附近,明军会不会也跟过来了?

萨理彦组织人手抵挡七部联军,与对方在必兴河畔激战,七部还是那个七部,哪怕建州女真已经奔袭多日,士气不如从前,战力也削弱了很多,七部还是不能攻破萨理彦的防线。

然而,萨理彦还未高兴一会儿,王鳅派人来传讯,必兴河下游有敌人,是明军的主力步军!

萨理彦的脑袋“嗡”的一声,明军在下游,七部在上游,他们还能往哪里逃?

萨理彦当机立断,率领人马往南边撤退,只有往南边跑才能逃出包围圈。

九月末的永安都司,秋意初显,萨理彦骑马疾驰,忽然停下,因为在视线尽头他见到了一片烟尘,还有隐隐的马蹄轰隆声。

仅凭马蹄的声音,萨理彦就听出对方骑兵的数量不下五千人,是三千营!

萨理彦之前率领族人走的路几乎都有山地丘陵等地形,不适合骑兵施展。

看如今在必兴河畔,前后左右一马平川,正是骑兵冲锋最佳的地点。

萨理彦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难道联军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刻?等待萨理彦离开山中,他们以逸待劳,要在必兴河畔一击必杀?

不可能!萨理彦摇了摇头驱散杂念,一直以来,夏元吉都与他们合作,没理由欺骗他。

对于夏元吉,萨理彦自认为非常了解,那家伙就是视财如命胆大包天的贪官,让夏元吉有钱不赚,不可能的!

萨理彦的脑海里思绪翻涌,如今他们已经被逼到了绝境,唯有奋力一战,才有机会夺取生路。

当即萨理彦率领族中仅存的一千多骑兵,迎战三千营!

洪武二十六年的必兴河一战,被视为洪武年间杨帆彻底改变永安都司内力量格局的一战。

此战过后,永安都司内的各部落陆续内迁,原有的栖息地被杨帆迁移汉民占据。

彻底改变了永安都司内各部落林立的格局,也为接下来数百年大明的东北安定奠定了最重要的基础。

萨理彦固然勇武,但是在明军的强攻之下,萨理彦的骑兵苦战两个时辰,终究败退下来。

萨理彦所部被挤压在必兴河下游的一片狭窄区域内,无论是可作战的兵卒,还是妇孺、车马、牛羊等,全都聚集在一起。

萨理彦命人将车马横在外面,妇孺在最里面,其他的兵卒以车马为屏障据守。

外面三千营来回游荡,封锁住他们所有的路,东西也有明军、七部联军不断靠近。

萨理彦,俨然到了绝路!

就连必兴河对面也有杨帆布置的五千五军营强弓手,严阵以待,防止建州女真渡河逃走。

杨帆催马出阵,在一众将官的簇拥下眺望萨理彦所部,高声喊道:“萨理彦首领可在?吾乃大明辽东总兵杨帆,请萨理彦首领出来说话!”

萨理彦就站在一马车后面,闻言他走出来,高声喝道:“杨帆!萨理彦在此!”

杨帆望向灰头土脸的萨理彦,笑了笑,说道:“果然是萨理彦首领,乍一看本官都未曾认出来,萨理彦首领,可安好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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