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之兰闻言,不禁露出钦佩之色,道:“少将军有勇有谋,破明军以振士气,虽有牺牲,却牺牲得值得!”
对李芳远在杨广道的表现,李之兰本就十分钦佩,今日之事,更让李之兰觉得,李成桂未来的接班人,非李芳远莫属。
李之兰欣喜不已,就连李芳果也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赞叹道:“五弟好谋略,不过,你下次得提前告诉我等,免得我们担心。”
李芳远仰面而笑,说道:“好,下次一定提前告诉二哥,还有大哥。”
他的目光流转,落在了脸色铁青的李芳雨身上,道:“大哥,你今日也看见了,明军虽强却不是不可战胜,我军守住土罗城,以逸待劳,这一战我们有至少五成的把握赢!”
李芳雨的脸皮微微抽动,挤出一抹笑意来,说道:“五弟有勇有谋,为兄佩服,诚如五弟所言,明军也不是天兵天将,如今城中的兵卒已经不再畏惧,可以一战。”
顿了顿,李芳雨又说道:“不过往秦山营寨驻扎的人选,这些日子还未定下,以五弟来看,谁去驻扎秦山营寨为好?”
秦山山脉在土罗城西边,靠近土罗城西三里,便是秦山山脉的一截,在山上屯驻兵卒,与土罗城互为掎角之势,乃是上策。
李芳远想也没想,道:“这个简单,请李将军挑选善于守备的将官,再派遣一万人驻守秦山营寨,准备好充足的军粮,以我之见两个月内,父帅大军必定可以攻陷开京!”
随即李之兰为李芳远准备了一场丰盛的庆功宴,萦绕在土罗城上空明军的阴影,随着李芳远的“大胜”消散许多。
当夜,李芳雨居所。
有人欢喜有人忧愁,李芳雨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脸上见不到半点的笑意,他一边踱步,一边对李芳果说道:“可恶!可恶至极!李之兰欺我至此!”
李芳果在宴席上喝了两杯酒,吃得十分欢畅,闻言道:“兄长,你这又是怎么了?五弟打了胜仗,兄长不高兴,可宴席又没惹到兄长,何必生气?”
李芳雨冷笑了一声,道:“宴席上你没见到李之兰的表现?他的眼里只有五弟,没有我这个嫡长子,不行,这样下去绝对不行,我必须做些什么。”
李芳果经过今日,对李芳远的看法在悄然发生改变,他轻轻拍着肚子,道:“兄长,老五天生就是打仗的料,你想想小时候,咱们兄弟几个学骑马射箭,有谁能比得过老五?他比咱年纪还小呢,兵书策略各种兵器,五弟一学就会。”
“我觉得有些事情就是天注定,兄长,他的本事咱们学不来,但兄长也有兄长的强项,做生意这一点,谁比得过你?”
李芳果说的是实话,但李芳雨可不愿意承认,他怒叫道:“区区商贾之术有何可吹嘘的?我要做大事,岂能做一个商人?”
李芳果见李芳雨真地发怒,无奈地问道:“那兄长准备如何做?难道你还有学老五,去奇袭明军?”
李芳雨嘴角上扬,笑了:“现在去,明军已经有了防备,我要等明军抵达后,放松的时候再动手!”
李芳果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李芳雨正在兴头上,他若劝说免不了一番斥责,李芳果想了想,还是将话憋在了肚子里面。
……
开京,随着明军在北界的大胜,李成桂对开京的进攻越发猛烈。
以开京为中心,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皆有忠于王禑的军队占据开京外的广阔的民居区域,在其中与李成桂军队交战。
李成桂陆续拿下开京北面与西面的区域,还剩下东、南两面在抵抗,若是这两片区域也沦陷,开京将四面受敌。
王宫内,高丽王王禑正听着李仁任,为他诵读李穑送来的书信,李穑在信中将平壤城被攻克之后的事情都讲述了一遍。
还声称当信件抵达开京,明军也就差不多抵达了土罗城下,土罗城破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王禑越听越高兴,道:“李大人,等土罗城破,李成桂的六万大军就会灰飞烟灭,他还有资格与我斗么?”
李仁任笑了笑,说道:“王上高见,灰飞烟灭的不止有李成桂的大军,还有明军的精锐,攻占土罗城,明军不付出四五万人的伤亡,拿不下的。”
王禑的眉毛一挑,道:“李大人,本王说过很多次了,大明不会觊觎本王的王位,你还盼着明军损失惨重是不是?”
闻言,李仁任一声叹息,说道:“王上,不是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那杨帆极有手段,他正在北界募兵,听说新兵卒会统一送往铁山训练。”
募兵?
王禑颇为惊讶,问道:“他在高丽还能招募上来兵卒?有人响应?”
李仁任点了点头,为了给王禑制造紧张,让王禑打起精神防备明军,李仁任添油加醋,称杨帆已经在北界募集了一万兵卒,待于铁山训练之后,就会开拔前往土罗城。
“杨帆在平壤城‘割发代首’,严惩了归义军的兵卒,尽得民心,如今北界百姓云集响应他参军,王上,您不可不防啊!”
王禑微微颔首,第一次郑重地说道:“李大人说得多,得民心者得天下,杨帆这是在拉拢人心啊。”
李仁任心中大喜,不过,很快李仁任就会为他的小聪明而后悔。
王禑站起身,脑海中灵光一闪道:“李大人,本王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提振城中的士气,助我军抵御李成桂!”
李仁任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问道:“王上的意思是?”
“开京被围攻许久,城中百姓过得苦,你曾说过城中经常有贪腐的事情出现,咱已经想好了,学杨帆,在城中严厉地惩治贪腐等罪责,一旦发现绝不容情!”
啊?
李仁任的脸色大变,当下开京苦苦支撑,各方势力都保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中。
王禑若是查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到时候还继续往下查,那不是激化矛盾么?
李仁任赶忙劝说,说道:“请王上您三思,我军浴血奋战本就不容易,不要再起任何波澜了,您若想要查贪腐,可以等击溃李成桂之后再说……”
王禑摆摆手,一本正经地说道:“李大人没见到么?杨帆不过是割发代首,整个北界的百姓就愿意踊跃支持他,本王肃清了城中的‘害虫’,百姓还不对本王感恩戴德?开京一定可以守得住!”
李仁任苦着脸,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巴掌,你没事提杨帆干什么?搞得王禑想一出是一出。
当下,王禑要效仿杨帆,他们面临的情况完全不同,一味地效仿,岂不是“东施效颦”?
李仁任思量着晚一些就去联系郑公权、崔莹等官员,联合起来劝说王禑。
高丽北界,七月下旬。
从铁山往土罗城的路上,杨帆骑在马上,王图在一旁轻声说道:“大人,北界募集的一万高丽兵卒,如今已经全部到齐,入驻铁大营,申大人请大人为这支军队赐名。”
明军在北界募兵的速度堪称惊人,一来,得益于明军的良好口碑与杨帆的个人威望,二来,这支军队的军饷有正统明军的七成,听上去不多,但对于当地的百姓来说,十分优厚。
且阵亡之后的抚恤金,更加惊人,重赏之下必有死夫,更何况明军连战连捷。
杨帆思索了片刻,道:“女真部落为我大明所用,名为归汉军左部、右部,高丽百姓从军协助我大明匡扶高丽王室,是为大义,赐名——归义军,告诉申武,本官给他二十天的时间武装、训练这群兵卒,二十天后必须开拔送往土罗城!”
王图将杨帆的话一一记下,末了又说道:“大人,沈大人已经派了人回来,他们已经入山了,那条路可行!”
杨帆闻言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道:“时也命也,若是没有裴氏一族献图,我军当真要血战土罗城了。”
王图笑了笑,称赞道:“那也是大人您赏罚分明,让裴氏一族心甘情愿投奔辅佐,再说了,裴老先生不说,他们家祖籍在河东,乃是大唐的时候逃难来到高丽的河东裴氏一族么?”
杨帆仰面而笑,道:“人惯于给自己找个风光的祖上,他说是河东裴氏就是?本官哪一日寻祖,也去寻弘农杨氏算了。”
杨帆一句玩笑话,却不承想在百余年后的史书上,他祖籍还真就给那群文人写成了弘农杨氏。
二人正在说笑间,忽然有亲卫来禀报,称前军遭遇敌军突袭,请杨帆做定夺。
杨帆他们马上就要抵达土罗城,他心思一转,就明白了敌方的意图,道:“对方这是要趁着我军初来乍到立足未稳占些便宜?让瞿能出兵击退就好,不要追击。”
亲卫领命而去,不多时瞿能便率领三千营精锐出击,直奔前军而去,来偷袭明军的高丽军碰上了硬茬子。
杨帆速来谨慎,虽然是行军途中但已经提前做了布置,军队忙而不乱,那伙人还未冲散前军,瞿能的骑兵就到了,将对方杀得是落花流水。
不过瞿能不知晓,被他击溃的这伙人乃是李成桂长子李芳雨所率领的“奇兵”。
李芳雨见李芳远奇袭成功,就动了模仿的念头。
可惜,李芳远奇袭挑选的是明军偏师,且驻扎在铁山附近,还以炮灰做诱饵,李芳雨却偷袭杨帆亲自坐镇的明军主力,焉能讨得好处?
被瞿能击杀了五百余人后,李芳雨才狼狈地逃脱了瞿能的追杀,若不是杨帆有令,李芳雨本人能否走掉都说不定。
土罗城内,望着狼狈大败而归的李芳雨,李之兰无奈地说道:“大公子,你为何……又一声不响地出城迎击明军?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末将如何向主公交代?”
李芳雨擦了擦脸上的鲜血,说道:“我想趁着敌军立足未稳,奇袭试一试,没想到……”
李芳远一声叹息,对李芳雨说道:“兄长不会是见我那日奇袭成功,就想模仿一下吧?当时的情况与今日截然不同,杨帆何等人物?若是能被兄长这点手段讨得便宜,边将军也不会在北界大败。”
今日明军抵达,休养多日的边安烈与卢武也走出房门,前来查看情况。
边安烈轻声说道:“五公子说得对,杨帆奸诈狡猾,用兵老辣,这些小手段对他不会奏效。”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令“东施效颦”失败的李芳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李芳雨冷笑一声,道:“小手段?吾用的计策是小手段,那好,我就看看诸位究竟有什么手段,能挡住明军,从今日开始,我去秦山营寨驻扎,不打搅诸位!”
众人面面相觑,郑道传上前劝说道:“大公子,秦山环境艰苦,更有被明军围困的风险,大公子不可去冒险……”
李芳雨瞥了郑道传一眼,声音越发冷冽:“郑先生来管吾做什么?你只管为五弟谋划就好,我的事情有我自己做主,二弟,你还愣着干嘛?”
李芳果有心劝说李芳雨,但是对上了李芳雨要吃人的眼神,李芳果只好乖乖地跟上,他离开前对众人说道:“诸位放心,我会再去劝说大哥。”
见李芳雨负气离去,李之兰摇了摇头,幽幽说道:“哎!大公子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啊,我们先登城吧。”
众人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李芳雨,因为明军已然抵达了!
人过一万,人山人海,人过十万,当真是无边无际。
从城头望去,明军的先锋军已经抵达城外一里,并开始警戒,防备城中杀出军兵来。
两翼还有三千营的骑兵往来游弋,训练有素,再后面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明军主力,盔明甲亮气势如虹。
见到这般军容军纪,李之兰倒吸了一口凉气,感叹道:“好一支强军劲旅,怪不得边将军会在明军手中大败,若是没有五公子的援军,仅靠着我这三万人,当真难以挡住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