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平稳往前滑行了几日,在最初萧令辞给皇上写的那封带血的书信,相安无事的被送上去后总算等到了回信。
也不能说是回信,毕竟萧令辞和皇上关系一般,皇上还不会给这个便宜皇子写什么家信,只是颁布了一道圣旨。
而那圣旨的内容,前半段严厉批评了邢承恩和关承泽这两位知军,在江南东路上的军事部署竟然是如此的不称职,连游盗刺杀皇子这种事都能发生,后半段则是要求关承泽和邢承恩近段时间操办一下军事演练,由萧令辞和知州宁邵监督,若是不合格就罚俸禄。
因为关承泽之前就修书一封送到朝廷负荆请罪了,表示发生刺杀一事是他失职,然而醉翁之意不在酒,关承泽表面负荆请罪,实则是暗示皇上经费不足,导致江宁出现军事漏洞,才让游盗乘机而入。
如果无人插手,那么事情的发展确实会如关承泽想的那样,皇上小发雷霆的同时拨款给江宁,他再把自己那一份军饷贪污掉,然而萧令辞插手进来,在书信里夸大其词,表示自己被游盗伤的很重,将自己塑造的凄惨可怜,让皇室脸面无处可搁。
所以这一下,皇上就不只是小发雷霆了,直接雷霆大怒,将原本的小施惩戒改为了军事操练考核,考核官是萧令辞和宁邵,甚至就连军事拨款都没有直接让关承泽经手,而是大部分给知州府衙里那一套班子经手,同时给了萧令辞一部分经手权。
这就代表着关承泽贪不到这笔军饷了,堪称吃了亏还说不上来,自食其果还不能大张旗鼓,毕竟当初刺杀一事的主谋就是他自己,但凡闹的动静大了,就不是如今贪不到军饷这么简单了。
因此收到这道圣旨时,有人欢喜有人忧,欢喜的自然是萧令辞,本来他还在思索该如何掌握到关承泽贪污军饷的证据,可他那日在街道上看见关承泽的长子关守明对蓝英苦苦纠缠时,他就想到了办法。
萧令辞在百璃楼中选了一名跟蓝英身形差不多的叫柳瑶的女子,柳瑶擅长易容,介时化作蓝英的样子,夜夜如鬼魅般去关守明那里晃悠,正好关守明近日也不知抽了什么疯,戒备森严的关知军府不住,直接搬到了一处园林,这倒是方便了萧令辞的计划。
他深谙人性的弱点,关守明喜欢蓝英,却对蓝英当年被赵瑶瑶毒害一事因懦弱而袖手旁观,如今见蓝英还活着,自然是悔恨交加,羞愧不已,旧情复燃,那么今日他就利用关守明这惭愧之情,让他自投罗网。
不过这不是两日三日就能完成的事,萧令辞手头还有其他事在忙,织造署里的人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只当他是在彻夜攻读话本。
可苏文惜知道,萧令辞是在对接账本,前两日二人又去南漪湖实地考察了一番,萧令辞找到当初修建水利时对接的材料工厂,要了份账本过来,又与那份知州那里的拨款文书相对照,彻夜查找着证据。
塑料工程只要存在,就必然会有虚报账目的情况,因此萧令辞只要找到哪一处账目对不上,那这证据自然就到手了。
苏文惜体恤萧令辞近日操劳,闭门不出的认真,便亲自下厨做了一点费时费力的莲花酥出来,随后拿着食盒走到萧令辞房门前。
而百里温正一如既往的歪歪斜斜倚靠在门框上打盹,听到脚步声一个警觉抬眸,看到是苏文惜后挂起灿烂的笑容,轻车熟路就把人迎接了进去。
“……”苏文惜心情复杂的想,这段时间自己不光是与萧令辞熟络的,就连萧令辞身边的侍卫都对自己见怪不怪了。
房门打开,许久不通风的凝滞感在一瞬间铺天盖地压过来,苏文惜胸腔憋顿了一瞬,连忙将食盒放下后走到窗户前将窗户打开,见屋里空气得到了有效流通后,她才松了口气走过去一边打开食盒,一边语气不善道:
“殿下,纵然事务繁忙,也不能视身体于不顾啊,我一进这屋子就被憋了一下,你这是有多久没有打开通风了?”
萧令辞闻言,这才放下那几叠文书和账本,像只长条的猫一样,靠在椅背上舒展了一下四肢,深深的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后,外强中干的语气下是压不住的疲惫:
“苏大人来了~若是没有你,我都要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原来殿下也知道自己这段时间过得有多颠倒啊。”
随着食盒被打开,一阵酥油混着甜丝丝的香气挥发在了空气中,萧令辞顾不得苏文惜责怪的语气,只是往前探着上半身,好奇的往食盒里面看,见食盒里面是几块漂亮的糕点,便询问着:
“这是什么,怎么奇形怪状的?”
精心制作出来的莲花酥被说成是奇形怪状,苏文惜心里一哽,当即就想把盖子盖上好让这不长眼的家伙闻得着吃不着,但迎上萧令辞那双无辜的凤眸时,苏文惜心底的火气一下离奇的消失了,她只能干干巴巴地解释:
“这是我做的莲花酥,不是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
本来这莲花酥,苏文惜是只做给何珠一人的,一是因为只有何珠有这个资格,二是因为莲花酥工艺复杂,制作起来耗费心力,有时候哪怕苏文惜自己想吃,也因为这冗长的流程而放弃了馋虫。
在江宁的这些日子,她与何珠经常书信来往,何珠甚至还频频在心里提及思念她做的莲花酥了,而苏文惜知道她这是表面思念莲花酥,实际上是思念自己,但是不好意思明说罢了,看得苏文惜当即玩心大起,在信里装傻充愣,表示回宫一定日日给她做莲花酥,结果就是何珠好几天没给她来信。
萧令辞一听是苏文惜亲手做的,再一听苏文惜话里明显的气恼,当即收敛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正色道:
“失敬失敬,原来是苏大人巧手做的莲花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这一本正经道歉的样子,让苏文惜心底本来还残存的那点子火气,也如清风拂过,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于是她又很有耐心地拿出一块莲花酥递给了萧令辞,道:
“这一盒可以当宵夜了,殿下尝尝味道如何吧。”
语气里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
“苏大人做的,我肯定放心,”说着,萧令辞从苏文惜手里接过莲花酥,不知矜持为何物的,直接大口咬掉半块。
别人吃甜点都是小口小口细细品尝,这萧令辞可好,吃个甜点吃出狼吞虎咽的气势。
在苏文惜翘首以盼的目光下,萧令辞嘴里的糕点还等不及咽进肚子里,就连忙竖起了个大拇指,真心实意赞扬道:
“好吃!”
虽然这两个字夸进了苏文惜心坎,但她还不想表现出来喜悦,生怕被拿捏一样,于是便傲娇道:“吃的那么急,怕是都还没尝出味,就夸我做的好吃了。”
萧令辞神色委委屈屈,因他一下咬掉半块莲花酥,甜点又不方便囫囵吞枣,豆沙馅和起酥皮塞了个满嘴的他便被迫音调模糊着道:
“谁说我没尝出味的?”
苏文惜看不过去,便不再打趣:“殿下慢些吃,实在干就配点水,一下咬那么多,难保不会噎住。”
“呵,我是什么人,区区莲花酥如何能噎住我?”
然而下一秒,伴随着“咕咚”下咽的一声,萧令辞没了言语,只是沉默着,抬手捂住胸口,微皱起眉头,活像西子捧心般的惹人垂怜。
“……”苏文惜见他这幅样子,就知道定是被噎住了,一想到他刚刚放大话的样子,又乐又气,哭笑不得,赶紧把一边的瓷杯递给了他。
萧令辞老老实实接过后小口送服着,直到将瓷杯里的水都喝完尤觉不够,又喝了一杯后,这才手顺着胸口,眉头和缓不少,他刚想说话,却打了个饱嗝。
“……噗嗤,”苏文惜终是没忍得住,笑出了声。
萧令辞面色一黑,自觉丢人,便连忙找借口:
“苏大人这莲花酥好吃是好吃,就是面揉的有些干了,希望下次可以改进。”
“改进是不可能的,”这次轮到苏文惜笑眯眯道:“殿下若不喜欢,我以后都不会做给你了。”
“别别别,”萧令辞连忙改口:“没有这个意思,其实苏大人做的已经很完美了,一点也不干,是我自己的问题。”
“这还差不多,”苏文惜这才大发慈悲放他一马,她不禁想,自己以前同萧令辞打嘴炮,往往是自己溃不成军,可这一次却是自己占了上风,没有像之前那样屡战屡败,她好像发现什么致胜法宝了。
苏文惜心情很好的问:
“殿下对账本对的怎么样了?”
“就差剩下几页了,大概还要两三天就能全部对完,到那时就是卢威大难临头之日。”
“对了,”萧令辞想到什么,在被文书堆的乱七八糟的几案上翻找起了什么,随后终于大海捞针的找到几封信,递给了苏文惜,揶揄道:
“卢威这几日着急的不行,三天两头写信给我,问我那紫貂皮进展如何,又问我怎么突然想到要给水工结清工钱,总之苏大人可以打开看看,简直让人拍案狂笑。”
光是听萧令辞这言辞,苏文惜就已经乐了,她打开拆了封口的书信,一目十行的看起来,看完也是差点“拍案狂笑”。
“若卢威倒时知道殿下你诓了他四百两银子,怕不是肺都得气炸了。”
“苏大人真是越发风趣幽默了,”萧令辞左手撑着下颌,右手摇着扇子,鬓发翻飞之际,同苏文惜相望一眼,凤眸尽是流光溢彩的夺目之光。
“我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二人相视一笑,岁月在这一刻放慢了流逝,将之珍藏在回忆中,日光从窗外投入,恍若一场午阴好梦,风过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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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免费阅读.[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