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和君说的得罪,其实就是在去年的某个时候,昌和君还没来到这里,青芜台的那位老伯便曾在公开的场合下评论过昌和君与钟离瑾的为人,声称自己是更看好内敛温谦的钟离瑾的。这话怎么就传到了昌和君的耳朵里,昌和君因茧印之事来到这里,就只来过青芜台一次,自此虽留连风月之地,却再也没踏进过青芜台的门。
“......这是为何?”我在听他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后,反倒不解,“既然这老伯曾因支持钟离瑾而得罪过你,那你来了这里,此地又是曹地和宋地的交界,地处钟离家的范围之内。要么就不来,让人知道这老伯得罪了你,要么就三不五时找些麻烦,痛痛快快的多好。”
为何来过一次,就再也不来了。
“你怎么连这些都看不明白呢。”昌和君数落起我来,“若这里的人都知道,像我这样常常出入这种地方的人,只来过这里一次,便再不登门。那指定是这里没有其他地方好......”
“就这?”我觉得他这不算是耍心机,顶多算是小孩子斗气。
“那是自然,我既登了门,便也是给了他们脸,所以其他人将此事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谈时,也不会说是因为我的小肚鸡肠,故意孤立这青芜台。他们会觉得,我既来过一次便不再来,说明这青芜台比不得其他三处......”昌和君说。
“你想多了。”来这里玩的人,还能明白谁在孤立谁吗。方才听着那老伯向昌和君求情的时候,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从头到尾就只有昌和君一人在计较此事......我看着覃晤等人将这青芜台里面那些香粉什么的搬出去不少,隐约嗅到了更明显的灯油味,“又是灯油?”
我走到墙壁前,伸手摸了摸,这墙壁上似有一些沾了灯油的痕迹,近处闻,味道就更加明显一些。“......这像是刚刚才弄上去的。”
可是他们每日打扫,为何没有人注意到呢。
“我猜想,打扫的人只怕并没有多心此事,这里也是刚刚修缮过的,为了保养这些木头,难免会擦一些保色的松油上去,这样的话,这些木头就算到了夏时再到冬时,也不会轻而易举的就裂开了,来的人还能看到这里常常保持着一种崭新的样子,这房子也都像是新的一样。只不过打扫的人没想到,这并非是先前修缮的时候擦上松油,而是更容易引起大火的灯油。”昌和君说笑归说笑,对这些事情倒还算是认真。“松油本身就是有味道的,只不过为何从没有人怀疑过这油有问题,却很奇怪。”
“因为价钱。”我想到了,“我们在长仙居问过香婆婆,一开始这个做工的人主动找上了茯苓阁,说是自己能够帮忙修缮,后来茯苓阁的焦二见此人做事细心,就将他介绍给了香婆婆,香婆婆提到过他要的工钱并不多。说明焦二和香婆婆最看重的,还是此人要价低,既然要价低,自然也是用不了什么好材料的,但只要他做事够细心,把该做的事情做了。香婆婆他们那里会顾着他用了好的松油,还是差的松油,只要能给自己省出些钱来就足够了。这园子里打扫的人,知道这些管事的人从中谋了钱,所以即便修缮房子的人用了一般不太好的材料,谁会去给自己找这个麻烦呢?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就完了。”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修缮房子的人用的不是松油,而是灯油。
“那房子墙面上的灯油能够这样解释,但是垂幔上的灯油,该怎么解释呢?”
昌和君暗暗思忖,却还是解不开这个迷。
垂幔若是染了灯油,自然会被发现,这不比墙面,不可能如此轻松的就瞒天过海了。
“是啊......”我也觉得疑惑,垂幔沾染了灯油,气味会很特别,而且......我拉过垂幔闻了闻,不对......跑到一旁,逐一将垂幔检查过,这些垂幔上虽有灯油的味道,但是摸起来,却并未浸过灯油。“这帘幔的味道,不是浸了灯油的味道,而是它沾染了这屋子里墙面的味道,你摸摸看,这垂幔的手感清透,和长仙居不同。”
昌和君上手确认。
“还真是。可这样说来,那凶手是如何在失火之前,将它浸过灯油的呢?总不会,是要再折回来完成这些动作的吧?”
应该不会。凶手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如何墙壁上涂抹灯油的行为已经被发现了,但是他既然离开了,如果再折返回来的话,必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可既然是这样......
我想要找出垂幔浸过灯油的原因,便抬起头往上看。这里的挑高足有六七米的高度,加上光线的问题,所以房梁上黑漆漆的一片,也无法看得清楚那里到底是有什么......“有没有梯子?什么样的梯子都行。”
“覃晤。”昌和君叫来覃晤,“去搬个梯子过来。”
“是。”
覃晤一会儿就找来了梯子,带着人搬了过来。
我指挥着他们帮忙把梯子放在了房梁下面,“扶好了啊。”
确认无误,我就爬上了梯子。
“你这是做什么?”昌和君问。
“确认一件事。”当然是想知道,这黑漆漆一片下面,有没有藏着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
等我好不容易爬上来了,也看到了房梁上的情况,确实和我所想相近。“果然如此。”
“你究竟看到什么了?”昌和君问。
“灯油。”我说,“有人在这里设置了机关,特别简单的机关。”
“机关?”昌和君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机关跟灯油,有什么联系吗?”
我试着伸手去取下一个“机关”来,慢慢地,慢慢地从梯子上爬了下来,动作已经很轻了却还是难免弄洒了,只因为......这机关简单得简直是侮辱智商了。
一个类似于像碟子一样的木盘,盘口并不算特别浅,里面盛着满满的灯油。
就是因为太满了,以至于我如此小心地断下来的时候,它还是沾湿了我的衣袖。
覃晤从我手里将“木盘”接了过去,交给身边的人拿着,然后自己又爬上去确认了一下,回复昌和君说道,“这上面有许多这样的装置,下面大多都是挂着垂幔的,往上爬的时候,灯油的味道特别强烈,可是站在下面所闻到的,却远不如上面的味道那样。”
“这是,木头雕的?可这木头,怎么能用来盛灯油呢?”昌和君端着那木盘子研究。
“油和油之间的密度不同......说白了,如果找到一种比灯油密度还大的油,将这些雕出来类似于木盘一样的东西,在油里浸泡过之后,它便会不那么容易泄露。但依然还是会泄露,将这些装置里盛满了灯油放在上面,随着时间,它便会一点点地开始泄露,这里的帘幔并不会天天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