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也不想这么说,可现实就是如此,像云麓这样孤苦的女子太多了,无论是生是死,她们的存在好像毫无意义一样。她们如浮尘一般,如蝼蚁一般,生死都掌控在别人的手里,即使死了,也不过就是死了而已。
只是这样一句话,就足以击垮一个人。
我越来越擅长攻心了,我知道怎么样可以一下子就让一个人彻底绝望。
对于村长来说,他女儿的命,于这世道而言就是这样不值一提。
他踉跄一步,跌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毓儿回头看我,一脸的茫然。他还年轻,所以不知道为什么他说了那么多,村长都可以忽略,但是我的一句话就让他彻底崩溃了。
我们都不想承认,我们的命,那样的轻贱。
“继续说吧。”我相信毓儿已经掌握了全部线索,他对于案子有自己的推理。
“......是。”毓儿被打乱了节奏,只能重新理清,然后继续对老村长说道。“其岑大人证实过,当年我离开将近一年左右,有人找到了城中,询问云麓的下落。得知了云麓已死的事情,曾经找上门去大闹了一场,被打断了一条腿赶了出来。我想,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你慢慢收集线索,知道云麓的案子是我推理出来的,你认为是我帮助其岑大人脱罪。所以,你费尽心思找到这里,留在了村子里,慢慢接近我们......”
毓儿自己都没有想到,他无心破解的一件案子,竟然会惹得死者家属耿耿于怀,意图陷害于他。
“我知道,你的妻儿在你们抛下云麓逃亡不久后,就染上重病相继去世了。你无亲无故,才想起你的女儿,你并没有多么在乎她,你只是觉得愧疚而已。你想要把她找回来,却不想她已经死了。云麓之所以会造成这一场悲剧,与你们曾经抛弃她不辞而别密不可分,她很绝望,所以再又一次被抛弃以后,生无可恋,选择用这样悲壮的方式自杀。你曾经被打断过一条腿,即使已经接上,但因为种种原因落下了病根,所以你走路的时候不难看出有一点陂,尤其是在走快了的时候。你没办法向其岑大人报仇,你根本接近不了他,所以你找上了我,你认为我是其岑大人的帮凶,你甚至想害我的家人,其实,你不是为了报仇,你只是为了赎罪,你,才是最可怜的!”
听完毓儿的话,我长舒了一口气。
毓儿在逼问时的语气,很像我,不知不觉间,他和我越来越像了。
老村长哽咽无语。
“......什么村子里的怪事,根本就是闲扯出来的。突玮母子的事情,初五失踪托梦的事,无非都是恰好遇到一起的案子而已。你是村长,知道的自然会比其他人要多一些,我猜想你可能早就知道突玮的娘亲根本没有死,是被他藏在了自家地洞里,因为疼痛,他娘亲不时惨叫发出凄厉的声音,被路过的人听到以为是厉鬼。你也应该知道,初五到底为什么失踪,我猜想,是隼仪告诉你的,因为只有你能够帮助他隐瞒真相,阻止村子里继续有人想要寻找初五。初五的妻子梦到初五还魂,你恰好利用这一点,联系上其他怪事,想要把我们引到村子里来。至于那条死在村外的狗,它到底是吃了什么有毒的东西,你应该更加清楚才对。”
毓儿的指控,到目前为止,都对得上已知的线索。他的推理与我不谋而合。
“有一点我还是不明白,怎么想都不明白。”他突然说道,“杵嫂,为什么要帮你......”
村长这时候才抬起头来,他看着毓儿,那样子狰狞吓人。
毓儿说,“你们原本的计划,是把我引到这里来,让杵嫂袭击我。但杵嫂并不知道你的全部计划,我想,你应该是告诉她,只是让她把我打晕就好。所以,她按照你的吩咐等候在破屋外面。可是事情发生的当天,出现了一些变故,来的人并不是我,临出门的时候里翀提出要替我走这一趟,我们谁也没有料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见到里翀,很惊讶,但你为了避免被怀疑,所以还是将一早准备好的说辞告诉了里翀。里翀去调查你所说的怪事,你在同一时间想要找到杵嫂,告诉她计划有变。可是这时,我们在山上等着里翀,他还没有回来,我便来寻。是因为我突然也来到了村子里,拖住了你去找杵嫂的时机,杵嫂没有见过我,所以她误将来村子里调查的里翀当成了我,按照你们原本说好的。借口她发现了一些情况,把里翀引到了破屋,里翀怎会想到这样一个妇人会袭击他呢。里翀昏倒之后,恰好我也寻到了破屋外面,杵嫂躲在破屋里不敢出声,我想要来破屋探查一番,却又被人拦住。你本来要自己赶到破屋来通知杵嫂的,可是因为你的腿......你遇上了大牛,就让大牛赶来把我支开,还说什么有人在村东看到了里翀。我没有多怀疑,就跟着大牛走了。而你还在原本向破屋赶来的路上,我们前脚离开,你后脚就到了破屋,所以,是你杀了杵嫂。”
杵嫂不知道自己会死。她只是按照村长一早和她说好的,将来到村子里调查怪事的年轻人打昏过去,村长原本也没有想要杀害杵嫂,事情的变化就在于里翀已经见过杵嫂,毓儿已经到过破屋外了。里翀和毓儿之间的先后到来,打破了村长原本的计划,他只能......改变主意,趁杵嫂不备将其杀害,嫁祸里翀。
“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吗?”毓儿说,“我们在村东并没有发现里翀的踪影,也没有见到那个说是看见了里翀的人,我就已经开始怀疑了。而这个时候,有人赶来说是死人了,我和大牛是一起从破屋赶到村东寻找里翀的,又听闻消息,一起赶回破屋,整个过程中,大牛一直在帮助我寻找里翀,所以他不可能是杀人的人。我进到破屋,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倒在一旁的里翀,然后,是躺在里翀身边,已经死亡的杵嫂。杵嫂的腹部插着一把刀,脸上的表情很惊慌,血流了一地。里翀遭遇袭击,额头上有血,但是当我进门的时候,里翀头上的血已经呈现凝固状态,但是杵嫂的血,却还很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