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里翀的血已经将近凝固,杵嫂的血却还在流,他大胆推断,事情可能并不像眼睛所看到的那样简单。“......所以我在想,会不会里翀和杵嫂遇袭的先后顺序,是反过来了呢。”
并不是杵嫂被杀后,里翀赶到。而是里翀先被攻击,昏倒,杵嫂被害。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突然改变主意,杀害杵嫂,你的目的是什么?杵嫂为什么会听你的,等候在破屋,打昏里翀。”毓儿沉下脸色,眉宇之间呈现出一股少年英气,是不容拒绝的。
有些事情,他还是想不通。
为什么杵嫂会配合他实施这个陷害的计划。
杵嫂并不知道村长的真正意图,更没有料想到,自己会被村长所杀。她为什么还要帮助村长,村长到底跟她说了什么,毓儿应该还没有解开。
并不是每一个凶手,都会老老实实地把他犯罪过程交代出来的。
心灰意冷之下,那些留给活人的谜题,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
“如果不是利诱,应该就是威逼了吧。”我见他们陷入僵局,才出声解围,看着村长徒生一股寒意,“杵嫂是个穷妇人,死了丈夫,她唯一的亲人就是她的小叔了,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她的小叔拜师求学,有所建树。利诱的话,我想以村长的水平,大概开不出什么样能够让杵嫂动心的条件来。杵嫂如果是个一点点好处就能收买的人,她也不会这么多年来一个人辛辛苦苦的养大小叔,不辞辛劳只希望她小叔在学业上有所成了。”
她一个妇人,能有如此的见地,我想村长能够给出的好处,是不足以动摇她的。
“那,是威逼?”毓儿问。
“我记得我刚得到消息来的时候,村长和我说,杵嫂人很好,一个人养大她的小叔多么善良。但转过头去,村里的妇人却有不同的说辞,甚至包括给杵嫂介绍老赖头的六嫂子。她们将杵嫂这个寡妇视为一种威胁,认为她的存在会影响到自己家的和睦。毓儿,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村长给出的答案和村中妇人们的看法不同呢?”我没有直接把答案告诉毓儿,我觉得他能够解开。
“......不同的话,是因为......村长是男人,男人自然不会将一个妇人视为威胁了。所以......”毓儿说。他顿了顿,恍然,“我知道了!村长刻意在隐瞒!”
没错,是刻意的隐瞒。村长并不希望我们知道杵嫂在村中妇人眼中的那种形象,他甚至有意隐瞒,让我们知道杵嫂的为人。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里翀疑惑。
作为整件案子里最无辜的一个,险些背了黑锅,里翀有伤在身状态并不是特别好。
“因为他不希望我们知道,杵嫂的真实为人,到底怎么样。”毓儿这一次很自信,他已经想通了。“我娘常说,女人的直觉。有时候我也很不理解,但又莫名觉得,她所说的直觉很准,后来我就发现了,女人对女人,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敏锐感受。她们总是能够迅速分辨敌我,捕捉一切信息,去判断眼前的人。杵嫂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能光听老村长所说的吧,若只有一两个妇人说她不是,可能是捕风捉影。但她的存在让很多人都感觉到不开心,那就说明,她真的有问题。”
“毓儿,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因为调查初五的事,曾经去拜访初五的遗孀兰娘......”
我提醒毓儿留意。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杵嫂和兰娘有不谋而合之处。不一定是她们真的做了什么有伤风化的事,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些村子里的妇人就不只是捕风捉影的传些闲话了。一个女人死了丈夫,再加上穷,她们没办法去做些什么体力活赚钱,靠什么为生?钱是越用越拘谨,人是越活越清醒,一个柔弱的女人,想要凭自己的力量抗衡现实的压力,只会被碾得粉身碎骨而已。她们不过是在一次次的挫败中学乖了,懂得示弱,懂得引起他人同情,获取帮助。没了丈夫,自然会有一些脸皮厚的,说些过分的话,要是硬碰硬跟人吵一架,未必能占得便宜,反而还会招来一些麻烦。如果懂得怎么应付那些骚扰,无非是让人讨个嘴上的便宜,却能获得一些帮助,何乐不为。
兰娘并不是一个不要脸的女人,她懂得示弱,向她以为能够帮助她的人示弱,她的目的很简单,有人能够帮她找到她丈夫而已。她需要获得同情,才可以确认对方是真心诚意会帮助她的。
正如杵嫂一样。
作为杵嫂的邻居,六嫂子只是怀疑杵嫂和自己的丈夫之间有暧昧,因而心生不满。但想来她也从未抓到过什么切实的把柄,否则以她的脾气,早就大闹一场了。但她气就气在这一点,她怀疑,却永远拿不住把柄,因而才会给杵嫂介绍了那么一个男的,来羞辱杵嫂。
“杵嫂真的......做过那些事吗?”毓儿不解。
“你去杵嫂家里看过吗?”我问。“里翀是一大早下山,没多久你下山来找他,那时他就已经被杵嫂所伤,昏迷在破屋里了。所以,杵嫂应该是很早就从家里出来,等着按照她和村长的计划埋伏,袭击你们的了。但是我去确认过了,杵嫂家里的柴是打好的,水是满的,她种的地也都浇过了。一个大早上就出来的人,在打晕里翀之后就被杀了的人,为什么她家里这些事情都有人做呢?”
“也可能是因为她那小叔......”毓儿说着,话音却落下来了。
没错,不可能是她小叔。“杵嫂被害,我们得到消息赶来的当时,就遇上了她的小叔,她小叔认定里翀是杀害他嫂子的凶手,而我会包庇里翀,所以愤怒之下推了我一把。那时我看过他的手,那不是一个能做好这些粗事的人的手。”
所以,杵嫂家里的那些活计,不是她小叔做的。
“......难道。”
“我能够想到的是,杵嫂为了帮助自己做不在场证明,证明有人遇袭的时候她并不在袭击的现场,所以找人帮她做了这些掩饰。她以为来到村子里的人会是你,在将你打昏以后,她便回到家中,这时有人已经替她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等我们发现你失踪了以后,前来寻找,杵嫂就可以像一个无辜的人一样,说她今天一天都像往常一样在劳作。”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