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疫……也能防治的吗？”马超有些茫然。
“鼠疫……也需要防治吗？”庞德也是疑惑。
一旁的甘宁噗嗤笑出声来，叹道：“你们毕竟是在西凉那穷乡僻壤地方，饿惯了，穷疯了，老鼠到了你们那地方，只能两眼汪汪地跑出来，直接饿死。自然就繁衍不出鼠患，也就没啥鼠疫了。”
两位西凉悍将顿时怒目瞪视，可偏偏，还真是这样儿，根本无法反驳。
刘备笑笑，对着甘宁摇摇脑袋：“兴霸此言差矣。所谓鼠疫，真正的形成条件并不是食物是否充沛，往往是跟尸体有关。像是在我们江夏城，流民们千里跋涉至此，很多人都透支了性命。”
他露出苦涩的感伤之色：“哪怕华佗先生和他的学徒们竭尽全力，却也无法挽回。这些日子，死亡率始终是居高不下。我们的肉粥，终归不是能够活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
众人也是叹息，久久不语。
徐庶拱手道：“大王不必太悲伤，保重身体！虽有很多人逝去，但他们的家人能够在江夏城中好好过活，逝者也都是含笑九泉的。他们本就是常年漂泊，来到江夏城时，油尽灯枯，罪不在您。”
刘备苦涩道：“话虽如此，但若不是我招揽他们来江夏，他们也不可能一路亡命地长途跋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岂能不憾？”
马超和庞德彼此对视，心中都感到震撼。
刘备竟会为招揽来的难民在路上累死而悲戚，而且完全不似作伪，没有任何惺惺作态。
马超心中一热，少年热血难凉，忍不住道：“齐王不必感怀。我们在西凉，亲眼看着一茬茬的难民，每到了入冬之时，仿佛被寒霜打蔫的秸秆一般，纷纷倒毙在街头巷尾，盖满白雪，连收敛的破烂席子都没有。那时候，也没有官员愿意瞧一眼。”
庞德也是苦笑：“是啊，当我抵达江夏城中，看到难民们都捧着新发的陶碗，能够美滋滋地啜饮一顿肉粥，而且居然没有任何士卒驱赶。就已经感觉齐王殿下是万家生佛的大善人了。”
对于刘备，当他们亲眼所见很多东西，哪怕嘴上不肯投降，心里却是服气的。
在这个年龄的马超，还不是按照正常历史轨迹，会在征战中成长为一个见惯冷酷世事，最终心如铁石，丧失亲情，对父弟之死无动于衷的凶神恶煞。
他只是一个怀揣着效仿先祖马援，成为封狼居胥英雄的热血少年。
刘备勉强笑笑，正色道：“人力有时穷啊，所以我才需要诸位襄助。仅凭我一己之力，纵然绞尽脑汁竭尽全力，又能救活几个人？但当我们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就可以从并州、冀州、徐州、幽州调集海量的粮食和毛皮，拯救天下万民！这才是官府存在的意义，才是朝廷成立的根本！”
“有了你们，吾道不孤也！”他感怀地大笑。
徐庶面容肃然地拱手，热泪盈眶：“能与齐王一同救济黎民百姓，庶之幸也！”
周瑜也决然道：“瑜，也愿为齐王的伟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众将纷纷起身，受到了刘备的情绪感染。
凌操感叹着道：“我本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对百姓死活也从不当回事儿，只把他们当泥腿子贱民。自从效忠大王，经常陪着您走入千家万户，倾听他们的生计和愿望，我才知晓他们跟我们这些自诩名将豪门的人一样有血有肉，有娘有孩。我们肩上，原来扛着万千生民！”
刘备笑笑：“我为人人，人人为我。这才是我刘玄德所行之路。所谓仁德，不值一提，不过是把人当人罢了。”
“言归正传。”
刘备蹙眉道：“从流民中，挑选出一批半大小子，捡聪明伶俐些的，让他们也跟着华佗老爷子做事。江夏城中的流民越来越多，管理难度极高，尤其是入冬后，我们必须得做到严格防疫！”
“喏！”众人点头称是。
“关于鼠疫。”刘备淡淡道，“在城中颁发一张黄榜，鼓励百姓灭鼠。一只成年老鼠，或是三只睁眼的幼鼠，都可以在我们这里换取一大碗肉粥，或者是一捧小麦。”
“好咧。”徐庶笑嘻嘻道，“很多难民闲下来后，也是无所事事，不如给他们找点活儿做。再说，快入冬了，天也凉了，大家多活动活动也能暖暖身子。”
马超和庞德旁听了关于鼠疫的防治。
刘备制订了发动百姓灭鼠的方法。
徐庶则补充应该捣毁鼠洞，周瑜又补充了对付田鼠的方法。
甘宁和凌操表示希望带操练的军士们一起行动，也算拉近跟百姓的关系。
而赵云和孙策，则也跟马超庞统一样，对于小老鼠毫无研究，只能乖乖听着。
“行吧，就此行动！”刘备拍拍手，示意大家先去将鼠疫的政令发布下去，全民灭鼠。
赵云提醒道：“主公，曹操和刘表蠢蠢欲动很久了。我们若是大规模灭鼠，必定会被他们认为是有所异动，很可能趁机来袭。不如让我带领猎国龙骑去巡视周边，谨防他们有所行动。”
“好，有子龙坐镇，想必他们根本不敢来。”
赵云便按剑离去，步履匆匆。
“猎国龙骑？那是啥？”马超止住狼吞虎咽的嘴，好奇地问。
刘备淡淡笑笑：“那是我亲手筹备的具装甲骑，乃是我们麾下最强的骑兵，是我给曹操的虎豹骑精心准备的杀手锏。”
“比……并州狼骑都厉害？”庞德忍不住问，在他看来，那日狼骑震天动地而来，可谓是地动山摇，直接就让曾不可一世的西凉铁骑们沦为了吓坏的鹌鹑。
刘备摇摇脑袋：“定位不一样。并州狼骑，乃是跟你们西凉铁骑一样的轻骑兵，主要是在战场上迂回包抄，讲究侵略如火来去如风。他们只负责对付敌人的侧翼，不会被派去啃硬骨头。”
马超和庞德顿时目瞪口呆：“这居然不是重骑兵？可他们冲阵时，我们简直是一触即溃，完全无力与他们对冲啊……”
刘备耸耸肩膀：“对呀，你们应该看得一清二楚，他们根本不是全覆盖式的甲胄，他们的坐骑，也是那种追求速度的矮脚马，而非纯正的西域大宛马。”
“那种矮脚马，本就背负不动很重的钢甲，但擅长千里跋涉，百里转战。”刘备给两个小将军讲解起战马之道，“而大宛马，体型彪悍，短程冲刺起来十分雄壮，适合做重骑兵的座驾。”
说着，刘备瞥向庞德：“听闻庞令明你很擅长相马术？将来，或可为我们的骑兵遴选一批好马。”
庞德震惊了：“齐王殿下，居然知道我的字？还知道我擅长相马？这是我们少将军都不知道的……”
刘备轻笑，这可是从信息卡上读到的，自然不可能有假。
“你俩，接下来就在我账下跟着学学吧，先别出去做事。”刘备从长辈的角度替他们着想，安排着他们的未来，“像是你们这么大的孩子，本来不该出去带兵打仗，应该先把所有本事学齐全。长辈们还没战死沙场呢，哪轮得到你们出战？”
“可……我们还没说要投降呢。”马超弱弱地道，声音如蚊吶。
刘备没听清，而是自顾自地说着：“将来你们主政一方，岂能不闻百姓疾苦？就先在城内帮忙安置流民和建立学校吧。若有闲暇，灭鼠之事也可以帮帮忙。”
“我让杨仪给你们在官衙旁安排一栋小房子，但洗漱起居，都自行搞定吧，现在人手不足，你们反正有手有脚。”他摆摆手，召来杨仪，吩咐下去。
“明日开始，就来我账下听命，先回去休息吧。”刘备叮嘱，同时对杨仪道，“先预支他们一个月的军饷。年轻人嘛，兜里有钱，心里不慌，否则难免束手束脚。”
杨仪拱手：“那他们的官职……”
“马超庞德，都是世之良将，但初来乍到，也不好直接拔擢，就先按照百人将的标准发放。”
“是，大王！”
杨仪便噙着笑意，拉着两个茫然的少年离开了。
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他俩的原话是“我们还没投降”。
但杨仪察言观色，却也清晰意识到：那就只是很寻常的嘴硬罢了，心里已经是千情百愿地想加入齐王麾下了。
于是，杨仪直接牵着他们的手，走出刘备的小院，叮嘱道：“不必担忧，虽然你们在江夏人生地不熟，但千千万万的流民也是如此，可他们最终还是定居江夏，从此安居乐业。”
“走，左右闲来无事，叔叔带你们去下榻之处，顺便给你们领了身份牌和平常花销的军饷。”杨仪眉飞色舞地道，“江夏城的繁华，可能会颠覆你们的所有认知。”
此时，华灯初上，江夏城到处传来做生意小贩的吆喝声。
肉粥依旧十里飘香，因为流民们始终在络绎不绝地入城，而刘备的要求是：不准耽搁流民们吃饭，务必让他们第一时间得到救助。
马超忍不住问：“天都黑了，还不宵禁吗？”
“是啊！”庞德也小鸡啄米般狂点脑袋，“太危险了吧，倘若有贼人在夜晚浑水摸鱼，煽动老百姓们叛变，冲击齐王的府邸……那岂不是天大的灾祸？”
杨仪噗嗤一笑：“说的是啊，但为啥不怕呢？”
两人讪讪，都完全想不通。
杨仪带着他们走入长街，路旁赫然就是一位阿婆的馄饨店，骨汤浓郁，有很多流民在此宵夜，都吃得满脸满足。
放眼望去，一整条长街布满了各种吃食：
西域炒米，粒粒爆香。
关氏果摊，冬枣黄澄澄的，煞是喜人。
新鲜出炉的津北肉馒头，也是肉香四散，勾动馋虫。
……
处处都是丰富的食物，看客们络绎不绝，而且物美价廉，极其实惠。
庞德羡慕得紧：“北凉最繁华的地段，也从来没有这样密密麻麻的人啊，这原来才叫川流不息，算是长见识了。”
马超也不由感慨：“我听说，江夏城本来就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万万没想到，现在居然能够如此繁荣，简直是堪比长安洛阳。”
杨仪撇嘴：“哪怕是在被董卓那西凉贼子祸乱前，洛阳也不如现在的江夏繁荣。毕竟，那时候的纨绔子弟，也是敢当街欺男霸女的。但在主公治下，所有门阀子弟都乖巧得很。是龙也得给大王盘着，是虎也得给大王趴着！”
“啊？齐王不怕得罪门阀吗？”马超咂舌，他们在西凉本地虽是军阀，但对于当地豪族，也都是交好，而不敢得罪。毕竟，他们也就只是豪族之一，也根本不足以控制所有人。
杨仪大笑：“齐王何许人也？当代兵圣，雄霸六州！他麾下带甲百万，横扫所有诸侯！从冀州四世三公的袁家，到幽州不可一世的公孙，纷纷拜倒在他兵锋之下！”
“齐王以民为本，才不在乎区区豪族。”杨仪嗤之以鼻，“豪族以往所依仗的，无非是煽动百姓闹事。可现在，你让他们煽动一下试试！百姓们立刻就会来向大王禀报，告知他们的地主要造反，请大王发兵剿灭。如果大王没空发兵，他们就会自己提着镰刀和锄头，替大王剿匪。”
马超：“…………”
庞德；“…………”
他们是万万想不通，世上竟能有诸侯对百姓做到这种程度。
“所以喽。”杨仪笑容可掬地对着他们道，“又回到你们最初的问题了，何须宵禁？若有鸡鸣狗盗之徒，试图在江夏城闹事，巡逻的兵士会当即擒下。而若是对方腿脚不麻溜，流民兄弟自会出手，根本轮不到官兵出马。”
“而倘若曹操和刘表之流，派出探子，试图煽动百姓，那他们立刻就会发现……”杨仪傲然笑道，“百姓根本煽动不了！他们会立刻出手，将这批居心叵测的人擒下。”
正说着，杨仪、马超和庞德，走到了一处较偏僻的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