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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关系

前方的场面一度混乱, 她们站在距离密码门没多远的位置,一片太平。

中间好像有一道无形的空气屏障,将两拨人隔开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宋桑池就神色淡然地站在此处看着这一切自然的发生, 仿佛在她的世界里,从来不曾存在“慌乱”二字。

她足够冷静。

也足够镇定。

似乎对这一切的发生都早已预料到, 所以在阮苏晴提出要靠近的时候还特意站远了些。

陶酥觉得, 自己好像又发现了宋桑池一个新的特质。

虽然不知道宋桑池为什么隐隐针对阮苏晴露出敌意,但她明明知道对方推出的密码是错的也不阻止。

这种放在旁人身上可以说是不太好的行为, 落到陶酥的眼中全成了加分的可爱。

宋桑池也有可爱的一面,或许……是因为自己呢?

“宋桑池, 好臭啊,我们能不能把门赶紧开了去下一个房间?”

“再待下去我人都要腌入味了!”

刚刚喷出来的黄色气柱虽然没有喷到她们身上,但狭小的空间就这么大,空气都是流通的,气味很快就传到了她们这边。

宋雨漪第一个受不了, 已经咋呼咋呼叫起来了。

可即使这样,也都还在询问宋桑池的意见,没有自作主张, 看起来张扬活泼的人实际上乖巧的很。

陶酥的眼神悄然落到对方的身上,抿了抿唇瓣, 不太好判断这两人的关系。

“那你去吧, 我在这等你。”宋桑池松口,没有再阻拦的意思。

说完, 她朝陶酥看过来。

发现陶酥刚刚一直在看自己了。

“那……我也去看看我朋友!”宋雨漪前脚刚走, 陶酥也飞快转身跟了上去。

阮苏晴先前被墙壁里出来的气柱喷了个正着,周身的气味现在别提多浓重了, 宋雨漪是捂着鼻子过来的,她伸手越过阮苏晴在九宫格密码键上飞快按下几个数字,门锁一下就被打开了。

同时钳住阮苏晴机械钳也缩了回去。

“快走了宋桑池!”门打开以后宋雨漪第一时间钻了进去,然后站在门的另一边朝宋桑池大喊了一句,远远望去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宋桑池抬脚,朝门的另一边缓缓走去,在路过阮苏晴和陶酥她们的时候脚步一顿,垂眸看了陶酥一眼。

此时无声胜有声,这个眼神里藏了太多的信息。

“咳咳咳……”

阮苏晴此刻正蹲在地上咳嗽,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被呛到了,陶酥蹲在对方身旁有一下没一下地帮人轻抚背部,看起来是有些担心。

她当然知道宋桑池这个眼神的意思,但她现在没法扔下朋友独自离开。

陶酥抬眸,知会了宋桑池一声:“你先去吧,我一会再过去。”

宋桑池没有立刻抬脚离开,她思筹片刻,给出了一点建议:“是加了料的胡椒粉,那边的茶几上工作人员特意放了几瓶水,给你朋友洗洗吧。”

说完,她抬脚跨过这道密码门,身影拐过,消失在几人的视野范围里。

不大的房间一下少了两个人,更显空旷了。

陶酥听了宋桑池的提醒,连忙起身跑到茶几上把那几瓶没开的水都拿了过来分给阮苏晴和另外一个同伴,大家稍微清洗过后,鼻子里的呛味总算没那么重,阮苏晴的状态也好了不少,只是眼眶仍旧红红的,看起来十分可怜。

只是手腕处被夹住的红痕还未消退,格外醒目。

“陶酥,原来刚刚那两个……你认识啊?”一起同行的另外一个短发女生终于回过神来,刚刚宋桑池和陶酥对话的样子分明是熟识。

“认识,是朋友,没想到会这么巧遇到。”

“哦……”

“我刚刚还以为她们是一点密室都不会玩的菜鸟,没想到是可以直接带飞的大佬啊!”女生一边说一边感慨,矿泉水瓶里还剩下一点水她干脆全部喝完了。

“但你朋友是不是对我们有意见啊,既然知道密码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这个……”陶酥略微迟疑,只是尴尬地笑笑,“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她也是刚刚才想出答案来的吧,无仇无怨的,不存在故意害你们。”

嘴上这么说,实际上陶酥自己都不信。

不过短发女生倒是信了。

整个过程里阮苏晴都没有说话,她垂着眼眸,眼神忽明忽暗地闪烁着,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陶酥只当对方是刚刚那一下吓到了,也没在意。

三人稍稍清理完毕,也跟着穿过密码门继续往前走。

原以为会在下一个房间看到宋桑池她们的人影,不想走过拐角,入目的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了三人在一旁胡乱分析推测,宋雨漪拉着宋桑池很是轻松的直接秒了这一关。

和墙壁一个颜色装潢的暗门在那大开着,向三人彰显着一个简单的事实。

“我靠,真的是大神啊!”短发女生没忍住惊叹了一句,没注意到阮苏晴的脸色并不好看,仍旧自顾自地,“陶酥,你这朋友是做什么的啊,该不会自己就是做密室逃脱的吧?”

“不然的话怎么玩得这么转,这可是五星难度的本,她比我们早走也没多久。”

《逻辑陷阱》的难度在南城各个相关论坛上都有密室爱好者讨论提及,是公认的难,而且据说店老板自己本人以前念书的时候拿过奥数竞赛的奖项,所以搞出来的题稀奇古怪,五花八门。

被问到这个,陶酥可就有话说了。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说话的时候语气中竟然夹杂着几缕难言的炫耀:“没有,她是我们学校数学系的博士,前两个月还带队拿了个全国一等奖回来。”

“可厉害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尾调轻微上扬,两侧脸颊的酒窝也显露了出来,眼里的光束一闪一闪,似有星辰出没。

“哇!!”专业优势摆在在这里,短发女生听完之后眼神瞬间就亮了起来。

她本来也是个密室爱好者,只要能通关,在她眼里就是大腿一般的存在,于是也不想继续耽搁下去,连忙拉着陶酥和阮苏晴往下一个房间走。

全然忘记自己在上一个房间的时候是怎么夸阮苏晴的了。

于是跟在宋桑池她们身后,没多久就又过了一个关卡,一行人在抵达第四个关卡之后没多久,恰好遇到另一批五个人从另一个暗门里走了出来,两队人进行了一个汇合。

宋雨漪也震惊于这次过关的效率,呜呜喳喳一张嘴就没有停下来过,更是在后续的关卡里不断将自己找到的线索和推测联系起来,说给宋桑池听。

宋桑池要是没反应,她就重新再想。

宋桑池要是简单地回应,那就说明推测的方向是对的,快要接近答案,那她就再接再厉加把劲。

如此这般,乐此不疲,宋雨漪和短发女生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两人一个脑子好使,一个想法天马行空,可以说是互补。

阮苏晴的脑子转得没有宋雨漪快,她的思维有些僵着,偶尔提出一两个设想和推测都会被很快否定,被告知是错的,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了再开口的兴趣。

一来二去,团队里无形的主心骨渐渐成形,大家都默认话少的宋桑池能够将她们顺利带出去。

毕竟不管是小说里还是电视里,最牛逼的人物永远都是话少的那一个。

宋桑池的形象刚刚好符合。

在这所有人里,陶酥是当咸鱼背景板当得最心安理得的那一个。

她既不会觉得丢脸,也不会觉得无趣。

兴许是受这样良好气氛的影响,倘若有了大胆离奇的想法,她也说出来询问宋桑池,只是后者对她的态度就不似对宋雨漪那样爱搭不理了。

“其实你不用想什么都往解数学题上面靠,这也不是考试,老板打开门做生意,不可能出太难的数学题来给客人做,逻辑思维比数学思维的范围要宽广很多。”

“你可以尝试着去大胆联系,去想象。”宋桑池声音温柔清冷,一双深邃的眼眸盯着陶酥的眼睛,认真地为对方引导方向。

她很喜欢陶酥拧眉思考的样子,那双弦月眉微微皱起的时候,她总能生出欲要伸手抚平的心思。

只可惜这里旁人太多,她不能这么做。

倏地又想起陶酥有意避着自己好些天了,也不知道心里的那些结解开了没有。

如果还要她继续等上一段时间的话,她恐怕是没有那个耐心了。

“啊,这真的好难啊……”陶酥听完宋桑池的话,难为地叹了口气。似懂非懂,仍旧处于一团朦胧的迷雾当中摸不到一点头绪。

一行人现在身处的房间比之前经过的任何一个都要宽敞,从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杂物间,但是却有三个上了锁的门,部分人正在杂物堆里寻找开门的钥匙。

房间的形状不太规则,大家也没在意,只当是密室当时装修的时候为了不浪费空间把犄角嘎达也利用了起来,反正也不是用来住人的。

“找到了!”不多时,三把钥匙被找齐。

大伙商量了一下,决定是个人分成三批各自去打开一扇对应的门,同步行动,这样的话游戏体验感也强一些。

密室玩到这里,阮苏晴也算是看清楚了陶酥的注意力到底在哪个人身上,她也懒得去费那个心思,这次主动开口说要和群友一起,避开了陶酥她们。

宋雨漪交了新朋友,决定和短发女生一起开扇门去探险,扔下了自己的“大侄女”。

小情侣和陶酥宋桑池一组。

人员分配完毕,大家都拿到了指定的钥匙。

真人NPC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现过,这不符合常理,现在又要打开一扇未知的门,气氛还是有些紧张的。

钥匙原本在宋桑池的手里,谁晓得走到近前,宋桑池忽然一个脱手将凉凉的金属钥匙塞到了陶酥手里:“还是你来开。”

陶酥都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她下意识就问。

宋桑池抬手撩起自己散落的碎发,重新别到耳后,而后幽幽开口:“我怕。”

“…………”陶酥瞠目结舌。

只是却没在这人的脸上找到任何有关“害怕”的情绪,单纯的不想开罢了。

“快点吧,其他人那边都已经打开了,不行的话我来开。” 跟在两人身后的小情侣有了意见,男生语气有些不耐烦,又或者是觉得都已经到了最后几个关卡了,他是时候站出来在女友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男友力。

于是直接一个跨步上前,接过了陶酥手里的钥匙,走到了门前。

陶酥不想挨男生太近,被迫往后退了半步,刚好被一直温软的掌心扶住。

想也不用想,是宋桑池。

“小心一点。”她说。

这么片刻的时间里,前方的男生已经将钥匙孔插进了门里。 铁门被缓缓推开,发出刺耳的声音,一股难闻的锈蚀味扑面而来,门里面黑乎乎的,一眼望去什么都看不到。

没有光,没有声音。

给人一种只要走进去,就会被无尽黑暗吞噬的恐怖感。 男生似乎开始有些害怕了,不过后面这么几个人都看着,他既然出了这个头就肯定不能在这个关头打退堂鼓。

“南南,我们还要进去吗?”一起的女生下意识问男友。

“当然,你抓住我的手,一会儿有什么事躲我后面就行了。”男生硬着头皮大声道,也不知道是在为谁壮胆。

说完,他回头看了眼陶酥和宋桑池两个人:“我们先进去了,你们也快点跟上来。”

宋桑池“哦”了一声,没太大的反应。

下一瞬,就直接捉住了陶酥的手腕。

柔软的掌心贴上略微冰凉的肌肤,陶酥心中一颤。

不待她开口询问,宋桑池已经自顾自拉出了一个圆满的借口,懒懒的语调和着从容不迫的语气,略带几分笑意:“我抓住你的手,一会儿要是有什么事,我直接躲你后面就行了。”

几乎是一字不落,将男生的话重复了一遍,只是将自己放到了主动示弱的那方。

没一会儿,她们也陆续走进了门里。

因为条件有限,受光线影响,所以她们不知道里面的这个房间到底有多大,除了她们几个人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其它的东西。 唯一的手电筒在最前面打头的男生手里,他拿着手电筒,四处乱晃,看起来很专业的样子。

然而很多事情只发生在一瞬间。

突然出现的鬼脸怪物和脚底的异物让人防不胜防,小小的空间很快就被拔高的尖叫声占满,恐慌的情绪是会传染的,宋桑池也是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陶酥反手抓紧自己,紧张和害怕的情绪几乎是抑制不住的在往外冒。

一个温软的人就这么钻进了她怀里,她们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她感觉到了陶酥的指尖在发颤,显然刚刚因为被吓得不轻。

原本站在最前头的男生在鬼面脸跳出来的那一刹拔腿就往回跑,中途将女友撞倒在地了都不自知。

铁门不知怎么,被关上了。

手电筒在一片慌乱里掉到了地上,此刻还在顽强地散发出微弱的光源。

在这样一个逼仄而又黑暗的环境下,所有人的情绪被恐惧主导,唯有她……宋桑池紧了紧喉咙,头一次空置的双手不知该要如何安放才好了。

好一会儿,她才小心翼翼将掌心贴在陶酥的背上。

稍稍安心了些。

“不用怕,他们都是人扮的。”宋桑池缓缓开口,适才开口发现从嗓子里冒出来的声音已然开始发涩,干巴巴的,失去了原有的清冷。

陶酥没有出声,整个人仿若一只受了惊的兔子躲在她的怀里,额头抵在她的颈窝处,每一次呼吸起伏间都带起酥酥-麻麻的痒意,让人不能忽视,也无法忽视。

宋桑池忍不住开始想,柳下惠到底是何种人物才能坐怀不乱,至少她不行。

这才几十秒的功夫,她都忍不住频频侧头,唇瓣差点挨到陶酥粉-嫩的小耳朵。

宋桑池现在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略微失真的体验中,每次呼吸都将陶酥身上的气味吸进去。

有人害怕,有人恐惧,有人窃喜。

现在,大约就是真人NPC的高光时刻。

戴着鬼面具的工作人员看到小屋子里还剩了三个女生被关着,作弄心思顿起,一会儿吓吓这个,一会儿吓吓那个,时不时还发出自认为恐怖的怪叫声。

尤其是当她看到这边两个女生已经“吓得”躲到角落里抱在一起,他乐颠颠跑了过来——

“嗷呜。”鬼面具先是抬起双手做爪状,怪叫一声。

宋桑池的沉浸式体验被他这一行为打断,倏尔,感觉到怀里的人又缩了缩身子。

她微微抬眸,朝鬼面具望去,一双冷清的眸子里没什么温度可言。

“嗷呜!”鬼脸面具看宋桑池似乎没被自己吓到,于是不甘心又再叫了一次,还做了个自以为及其凶狠的动作。

这一次,宋桑池终于有了反应,她薄唇微启,凉凉的嗓音从嘴唇里溢了出来:“你吓到我朋友了,滚到另一边去。”

鬼脸面具直接呆愣住:…………

到底谁才是NPC啊?

一点面子都不给。

封闭的铁门在几分钟以后被重新打开,装鬼吓人的NPC也纷纷从另外一个暗门出口退场。

两三个手电筒照进来,陶酥也终于醒过神了,趁着光还没打到脸上来,她紧忙从宋桑池的怀里撤了出来,等大家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只是两人分散着站开。

“你们没事吧?”阮苏晴关切地问了句。

有的人被突然吓到会有强烈的反应,小几率撞到会受伤。

陶酥不出声,只是飞快地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大碍。

“没事。”宋桑池也简单回应了两个字。

她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侧,拇指的指腹在人看不到的暗处悄悄摩挲着掌心,似是在回味方才的温度。

密室逃脱还在继续,刚刚在小黑屋里发生的小小插曲成为了两人之间的小秘密,被烙进了彼此的心里。

有两间小黑屋的尽头处各有一张木桌,上面摆着新的资料线索,仍旧是数字,最后一间屋子里有一扇密码门,代表这又是一个破解密码的关卡。

没多久,宋雨漪就被宋桑池叫到一旁得到了提示,宋桑池将整个房间的形状和每一面墙后面小黑屋里找到的数字联系起来,给出了勾股定理的提示。

通关的密码呼之欲出。

因为有宋桑池这个人型金手指的存在,通关整个密室只用了不到两小时的时间,直接刷新了密室的最快记录。

散场的时候,大家有种做梦般不真实的感觉,老板非常大方的给了他们每人一张密室免费体验券,下次来的时候可以任选一个主题免费试玩,算作是通关的奖励。

一群人乘坐同一个电梯下了写字楼,小情侣出了电梯之后直接往外走,女生和男生因为密室里发生的事情吵架冷战,谁也不理谁。

出了写字楼的大门,两拨人分散开来朝两个方向走。

宋桑池带着宋雨漪要往停车的地方去,而群友这边在商量着晚上去哪聚餐。

陶酥混在人群里,正欲开口和大家说晚饭自己就不去了。

谁知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宋雨漪的声音远远传来:“等一下!”

大家停下了离开的脚步。

只见宋雨漪跑过来,三两下就挤到人群中间找到短发女生,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她扬着一张热情的笑脸,嘴里还不忘碎碎念:“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出来玩密室啊,我和你真是太合拍了!”

短发女生连声应好。

本以为这就完了。

谁知宋雨漪要完联系方式之后也不走,反而将脸又转了个方向,面向陶酥:“那个,这位姐姐……”

“我大侄女让我来问问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晚饭?”

陶酥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怔了怔:“你大侄女?”

“啊,我大侄女就是她。”兴许是发现了自己的话说得不够明白,宋雨漪于是直接抬手朝远处的广场上指过去,只见她遥遥一指的方向,一个人影正施施然站在那。

宋桑池的影子被太阳光拉得老长,洁白的衬衫在金色的阳光下照得发亮,微风拂过,带动发丝飘起,宋雨漪指过去的时候她也正朝这边望过来。

似是在等待陶酥的回应。

陶酥承认,这一瞬间,自己又心动了。

原来这两人是这样的关系吗?

她收回自己的视线,重新望向宋雨漪。

只听女生用相当俏皮地语气追问:“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天呐,大过年的我可真勤奋~

第32章 禁欲

陶酥和群友们做了个简单的道别。

阮苏晴似乎是在陶酥开口之前就已经料到了结局, 她倒是大方得很,虽然三番几次向陶酥表露好感都无果,却仍旧莞尔一笑, 预祝对方用餐愉快。

片刻之后, 陶酥跟着宋雨漪往回走,没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了宋桑池的面前, 只见宋雨漪朝对方大大方方伸出手去, 将掌心摊开:“任务完成,请结算一下任务奖励~”

陶酥也下意识朝宋桑池望去, 看她会如何应对。

却瞧见对方略微侧了下身体,然后抬手指了指不远处广场上卖棉花糖的老大爷, 好听的声音里藏着几分笑意:“买个棉花糖给你吃,自己去挑个喜欢的颜色吧。”

宋雨漪没想到自己被这么打发:“你以为我还是小孩?”

“你不是吗?”

“不吃就算了。”

宋桑池显然不是那种很有耐心的人,于是简单撂下两句话,作为话题的结束语。 宋雨漪自知斗不过对方,本着有总比没有强这样的想法, 还是走向了卖棉花糖的老大爷。

宋桑池看了一眼对方远去的背影,转过来向陶酥发出了邀请:“一起过去吧?”

只字不提刚刚在密室里发生过的事情。

也不提为什么把人约过来吃晚餐。

“好。”

陶酥轻轻应了一声,两人也抬脚慢悠悠朝着前方走去。

各种颜色的棉花糖背后是蔚蓝的天空, 一团又一团,也像是软绵的云朵, 带着沁人的甜味, 棉花糖是现做的,老式自行车的后座改成了卷棉花糖的机子, 一勺糖倒下去再捏起一根竹签, 很快就会有一团新的棉花糖出现。

“大爷,我想要个粉色的, 但我也很喜欢这个蓝的,我付给你两份的钱,你能不能先给我把两种颜色的糖混在一起倒下去,我看看卷出来能是个什么色的。”刚一走进,前方就飘来了宋雨漪和大爷交涉的声音。

思维跳脱,与众不同,别出心裁。

这都是宋雨漪从小到大攒下来的标签。

宋桑池皱了皱眉,刚要出声提醒对方不要在这提些稀奇古怪的要求打扰别人做生意,没想到大爷乐呵呵应了下来。

“……”她到了嘴边要教训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多时,一个粉蓝粉蓝的巨大棉花球出现在了几人面前,可爱的樱桃粉里夹着丝丝屡屡的湛蓝色,两种颜色缠绕在一起,色彩分明,却无法分开。

又何尝不像是两个性格迥异的个体,选择走向彼此呢?

“原来还可以这样的吗,那我也想买一个试试了。”看着宋雨漪手里两种颜色缠绕在一起的棉花糖,陶酥也来了兴致。

这种软乎乎的可爱玩意,向来很讨女孩子的喜欢。

“那就买!”宋雨漪见有人懂自己的趣味,连忙举着棉花糖站了过来,开始怂恿,“反正是她给钱。”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宋桑池。

“可是我并不很喜欢吃甜食……”陶酥有些意动,但仍旧犹豫。

一个棉花糖都已经不小了,更何况是两种颜色的合在一起。 宋雨漪手里举着的这个都能够将她整个脑袋完整地挡住,如果……有人一起拼就好了。

一个突然的念头生出,陶酥转身朝身后的人望去:“宋桑池,你要吗?”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显而易见的期待:“我一个人可能吃不了这么大一个,如果你也要的话,那我们可以一起拼。”

关系好的女生什么都可以一起拼,这就是很平常的事情。

宋雨漪听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她张嘴咬了一口手里的棉花糖,哼唧着正准备开口告诉陶酥自己这个侄女也不喜欢太甜的东西,谁想宋桑池一口应了下来。

“好啊,我和你拼。”

“我小时候也挺喜欢这种,刚好回味一下童年,都已经好多年都没有吃过这种棉花糖了。” 说着,她上前两步站到了和陶酥并肩的位置,开始和人一起挑选好看的颜色。

这一幕落到宋雨漪的眼中,就十分违和。

她愣了好一会儿以后走到一旁去悄悄摸出手机,往家族群里发了条消息:【宋桑池小时候喜欢吃棉花糖吗?】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楚得很。软绵可爱的棉花糖和宋桑池这样硬邦邦的人根本一点都不搭,依稀记得每次年节时分大家聚在一起聊天都会聊起宋桑池小时候的事情。

这人从小就是这样了,早熟得和同龄人格格不入,人家玩芭比娃娃她玩填字游戏,人家捏橡皮泥她搭粒子模型……怪恐怖的。

家族群里人多,果然有几个亲近的长辈看到这条之后跳出来很快给了答复:【她不吃。】

【你现在在南城她那边是吧?】

三言两语,显然是见识过这样的场景发生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宋雨漪收起手机,瞥了一眼三两步外做棉花糖的大爷,这时候一个新的棉花糖已经卷好了。

粉白色的棉花球,是梦幻而又甜美的颜色,陶酥看起来很喜欢的样子。

“倒是比宋雨漪那个做出来好看。”宋桑池不知怎么的,出声拉踩了一句,而后利落地摸出手机扫码付了四份钱给大爷,三人这才缓缓朝写字楼底下的停车场走去。

宋雨漪始终不明白,都是会“影响智力发育”的东西,陶酥手上那个怎么就比她手里这个高贵了?

晚上吃饭在一家韩式烤肉店。

今天是周末,她们虽然到得比较早但店里也已经有不少人了。

一路过来,这两个巨大的棉花糖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好奇的目光,尤其是有那种被家长带过来用餐的小孩,看到这么大个棉花糖之后简直走不动路。

服务员在前方引路,将她们带到一个四人座上。

宋桑池很自然拐进里坐坐下,然后赶在宋雨漪要坐到自己旁边以前,幽幽开口:“你的棉花糖别沾到我,自己坐对面去。”

“……”宋雨漪收回了自己欲要迈出去的腿,听话地走到了对面座。

陶酥见状,下意识瞄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同款棉花糖,也准备自觉往对面坐,却不想这时候宋桑池又开口了。

只见人一手拎起桌上的茶壶,一手扶着茶杯,开始倒水,嘴里好不自然道:“陶酥你别过去了,挨着我坐吧,两个棉花糖坐一边太挤了。”

说完,她抬了抬眼眸:“万一她的棉花糖沾到你衣服上就不好了。”

明显的区别对待!

宋雨漪恨恨咬了口手里的棉花糖来泄恨,敢怒不敢言,以至于扫码点单的时候她专门挑一些高级的菜品下手,比如什么澳洲和牛,雪花牛肉片等等。

一番操作下来,价格很快就上去了。

由于她点的菜品类很全,陶酥也没有要加点什么的意思,只帮自己点了瓶饮料,菜单直接通过小程序提交上去,接下要做的只是等待。

宋雨漪是个但凡一会儿不开口说话就能把自己憋死的人,她往左看看宋桑池,往右看看陶酥,发现两人都没有要主动开口的意思,于是很主动地担任起了桌上的气氛活跃大使,主动打开了话题:“对了,陶酥姐姐,我听说你和我们家宋桑池是同一个学校的老师,你是教什么的啊?”

“我是音乐系的。”

陶酥话音落地,宋雨漪发出“哇”的一声感慨,似是惊讶:“我还以为你也是数学老师呢。”

说完,她拧住眉头低声嘟囔了句:“那你怎么会和宋桑池做朋友……”

一道凉凉地视线很快往这边扫来。

宋雨漪打了个激灵,立马改口:“我的意思是……一个音乐系一个数学系,这两八竿子打不着的专业,所以觉得你们能在学校里认识很奇怪。”

“机缘巧合。”宋桑池似笑非笑,用四个简单的字眼就回答了她的问题。

姑侄两个暗搓搓的相处模式落到陶酥眼里,觉得几分可爱,又几分有趣,她笑笑,开口出声:“你们的关系还挺奇怪的,雨漪看着不大……上大学了吗,为什么会是宋老师的姑姑?”

“我前段时间刚刚高考完~”宋雨漪弯着眼眸抢答。

没一会儿,桌上就响起了宋桑池解释的声音:“我们爷爷那辈生的比较多,足足有六个兄弟姐妹,最大的和最小的年龄差距很大,宋雨漪是我最小的那个叔爷爷生的。”

这么算下来,她确实得叫宋雨漪姑姑,不过她们这辈不怎么注重这些,从来没这么叫过就是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陶酥总算理清楚了这其中的关系,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终于放下。

她低头,端起茶杯抿了口水。

话题揭过,该要换个别的东西聊了。

宋桑池就坐在自己身边的位置,虽然答应了一起吃饭,但其实她仍旧还有些不自在,一个是因为这段时间自己故意避开对方,两人的交流蓦的一下少了许多,再一个,就是方才密室里发生的事情了。

那几分钟发生在那狭小房间里的事情,宋桑池什么都清楚,什么都知道。

就是不提,不说,也不知道是害怕她尴尬,还是因为别的其它原因。

想到这里,她就有些心痒痒,蠢蠢欲动想要探个究竟,余光往宋桑池的方向转了转,只看到对方在低头查看手机消息,注意力完全不在桌上。不只是宋桑池,坐在她正对面的宋雨漪这时候也在低头回复着消息。

陶酥觉得无趣,已经准备收回视线,宋雨漪在这时恰巧抬起头来:“哇……陶酥姐姐,原来你和丸子她们是群友线下聚会啊,我还以为你们是现实认识的朋友呢。”

“丸子”是宋雨漪下午在密室里认识的那个短发女生,陶酥和她关系一般,不熟,只是见过几次一起玩过的关系,却没想到宋雨漪和人家这才刚刚认识这就聊得火热了。

“啊,嗯。”话题被突然拉到这上面,陶酥大脑空白了两秒,只能愣怔地简单回应了声。

而相应的,听到“群友”两个字,坐在一旁的宋桑池放下手机,不动声色地抬起头来,她用指腹摩挲着桌面的边缘,瞳仁微转,状似不经意随口道:“什么群啊?”

几个普普通通的询问字眼,让陶酥拉响了脑海里的红色警报。

她觉得宋桑池有点像是在钓鱼。

这回,陶酥赶在宋雨漪开口前自己主动回答了:“同城交友群,以前念书的时候无聊加的,这次出来玩密室的几个人都是以前见过的。”

她神态自然,完全没有要遮掩的样子,也不知道宋桑池相信了还是没相信。 对方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那还挺好的,都是些女生,在一起也不怕没话题聊,还能互相照顾。”

仿佛意有所指。

话音刚落,宋雨漪这边又“哇”了一声,语调比之前还要高,一张嘴已经因为惊讶过渡张成了“O”字型,看来是又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信息。

这回,宋桑池没有抬眼望向对面,反而弯了弯眼眸,饶有兴致地朝身旁的陶酥看过去。

宋雨漪没说完的后半句话也飞快吐了出来:“这个丸子,原来是个娘t诶……”

整桌陷入可怕的沉默。

这样一个劲爆的讯息使得宋桑池一双深邃的眼眸微微闪烁了两下,而后又恢复一片平静,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仿若刚刚只是往湖水里扔下两颗不起眼的小石子。

相较她这边,陶酥就显得不太平静了,就连呼吸的节奏都被打乱,脸上的表情看似发僵。

陶酥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两个刚认识的人能聊到那么深层次的地方去,她方才就有种隐隐不好的预感,觉得有什么事情会被扯出来,没想到这么快。

而且还是当着宋桑池的面,直接就暴露了。

又或许,整个桌上只有她一个人觉得“可怕”。

丸子这么对外敞开柜门,那么就意味着自己的柜门也并不严实了。 陶酥现在整个人陷入到极度的矛盾当中,她不知道该要如何去接宋雨漪的话。

是故作惊讶,说自己也不知道。

亦或是,表示这没什么,同性恋就是很常见的事情。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知道两人在网上到底已经聊了多少,丸子有没有连同她的柜门也顺手开了……所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这一刻店内的热闹让人觉得是如此的格格不入,旁桌传来的烤肉香气也变得不再那么诱人。

饶是宋雨漪这样神经大条的人也发现自己这句话说出口以后桌上的气氛不一样了,她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用眼神朝宋桑池发送了求救信号。

不过宋桑池并不看她,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来:“这是人家自己跟你说的吗?”

“嗯……没有,她的朋友圈没有设置限定范围,我闲着没事做就翻了翻,看到了她和女友的亲密照片。”宋雨漪吐了吐舌头,顺带把手机屏幕给宋桑池展示了下。

显然,宋桑池没什么兴趣。

在陶酥以为自己的柜门已经摇摇欲坠之时,宋桑池十分好心地帮她按了一把,让她的柜门又再变得严实了起来。

陶酥听完之后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接下该要怎么接话了。

桌上刚刚那一瞬紧张的气氛好像一个幻觉,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陶酥脸上两个小酒窝又再开始营业,她笑了两声然后朝宋雨漪望去,语气轻快:“很惊讶吗?”

一派从容自然,见怪不怪的模样,倒显得宋雨漪有些大题小做了。

宋雨漪哪里容得自己被当成无知小孩来看,于是立马开口反驳:“当然没有,我们学校之前就有好几对还挺出名的同性恋,我隔壁班也有,我又不歧视同性恋!”

“我就是觉得……丸子是个娘t我刚刚玩密室的时候竟然没有看出来。” 她兀自嘟囔着,还有些不甘心的成分在里面,惹得陶酥多笑了两声。

最后还是宋桑池出声将人压制了一下,她拧了拧眉,有些无语:“人家是同性恋凭什么给你看出来,你认人厉害吗?”

“我当然厉害。”

“我自己虽然不是这个群体里的,但是身边的朋友好几个都是,我的姬达可准了。”宋雨漪说着,还朝宋桑池挑了挑眉稍做出一个小表情。

连“姬达”这样的圈内话都知道,陶酥眸中的笑意更深了,只觉得这个妹妹很有意思,不管是从性格还是行为方式,看起来都一点也不像和宋桑池是一家的。

她支起一只手拖住下巴,接住了对方的话:“真的假的?”

“陶酥姐姐,你也不信我!”

陶酥笑着否认:“没有不信你,就是觉得你说得好玄乎。”

“宋桑池,那你呢?”宋雨漪微微转头,朝陶酥旁边座位的宋桑池望去。

宋桑池比她大上将近十岁,两人辈分上是姑侄,但宋雨漪私心里还是把人当成关系亲近的姐姐,再加上对方见多识广,是高学历的知识分子,是以她压根不担心自己和对方说这种话题会受到责骂。

“这很重要吗?”宋桑池不是很想在这个话题上做过多的停留,她觉得很幼稚,也没有意义。

宋雨漪重重点头:“很重要!”

“那好吧。”似是被不停地追问,问到不耐烦了,宋桑池决定要让宋雨漪好好长个记性。 只见她用手背拖住下巴,沉吟半晌,然后以一种半真半假的语气缓缓开口,“你说你的姬达很准,那我来考考你……”

说话的声音到这里开始人为地刻意压低,惹得宋雨漪没忍住往前稍稍倾俯上身。

连带着坐在一旁的陶酥,好奇心也被成功钓了起来,她瞳仁微转,将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宋桑池身上。

“我是同性恋这件事,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看出来?”

宋桑池神色淡然,唇齿间吐出了一条极具爆-炸性的讯息,炸得宋雨漪直接呆愣住,脑子都不会转了。她就这样愣怔怔地望着宋桑池,模样有点点好笑。

相较之下,陶酥要好一点。

她早就知道宋桑池喜欢女人这件事,不过为了装装样子,还是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来。

她只是不明白宋桑池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和小妹妹说。

这么一会儿的时间,服务生从走道端着菜品走了过来给她们上菜,片刻之后空旷的桌面上就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肉片和蔬菜,宋桑池抄起一双新的公筷,开始往中间的烤盘下菜。

这时,对面的宋雨漪似乎终于缓过神来。

“你骗我,”宋雨漪脸上紧绷的表情在这一刻松了下来,恢复到之前随意的模样,“我才不会被你骗到,从小到大就没听说你谈过恋爱,你这样的大约只爱学习。”

“你要是同性恋,你会这么直接的告诉我?”

宋雨漪露出一个了然的笑,不屑的轻哼一声,似乎是觉得对方的这个谎言太低级了,她转过头去,想要寻求陶酥的认同:“陶酥姐姐,你说呢?”

谁想陶酥避而不答,视线落到中央的烤盘上含糊着:“……烤肉吧。”

明显不想掺和进来。

烤盘上肉被烤得滋滋响,宋桑池抬眸,用一种莫名的眼神朝宋雨漪望过来,语含深意:“宋雨漪,我今天才发现你真挺的聪明的。”

宋雨漪听不出来,她继续自顾自地:“不过我知道,你这样的很受女同性恋的喜欢。”

“我这样的?”这个话终于引起宋桑池几分兴趣,她不着痕迹瞥了一眼身旁的陶酥,紧跟着开口追问,“我这样的是哪样的?”

“你这样的套着一张斯文清冷的皮,又爱穿衬衫,平时跟人说话就爱答不理,往那一站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说到这里,宋雨漪顿了顿,“然后再搭上你家里那副金边眼镜,嘶——”

她倒吸一口冷气。

“是个女同性恋看了都想扒你的衣服,”宋雨漪用了个时髦的形容词,“我朋友她们那个圈子里的都喜欢这款,禁欲系女友~”

也不知这番话胡乱戳中了谁。

陶酥脑袋埋得低低的,一片阴影中,看不清楚表情。

不知道的,只当她是在认认真真烤肉吃,然而实际上横在桌面上的另一只手已经开始发僵。

宋桑池放下手里的筷子,简单重复了一遍宋雨漪的话,眸光闪烁:“我这种,禁欲?”

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旁人。

倏尔,她转过头来凝望着陶酥的侧脸:“陶老师,我像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宋桑池 我是什么样,你不是最清楚吗?

第33章 迷雾

宋桑池当然知道自己在外的形象到底是怎样的, 从前不乏有亲近的朋友和她开玩笑,尤其是程遇,“禁-欲”这样的词汇她不陌生, 已经听到多许多次。

可是今天在桌上, 当着陶酥的面,宋雨漪又再提起了这个词, 那她就要问问陶酥是不是也这么觉得的了。

旁人不知道她私底下是什么样子, 陶酥还能不知道?

陶酥知道,陶酥比谁都清楚。

陶酥就是世界上那个唯一知道她这副皮囊底下究竟藏着怎样一个灵魂的人。 她不高尚, 她有欲有求,她和所有俗人一样有着对世俗的渴望, 她的身体也需要被释放。

人人都说,人前越是清冷自持的人,到了夜深人静之时绽放的模样就越发让人欲罢不能,以往宋桑池只把这种话当笑话听听,现在……她发现陶酥似乎也是这么认为的。

那么她干脆顺着对方, 将自己的另一面极尽展示出来。

好与坏,丑与恶都由陶酥自己去判断。

是选择继续靠近亦或者是快速抽离,都是一场赌博。

果然, 被问到这个问题陶酥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才正经回答:“嗯……用这个词来形容平时的宋老师,我觉得很恰当。”

中规中矩, 听起来像是在附和宋雨漪的话。

“看吧!”话音刚落, 宋雨漪欢呼一声,“陶酥姐姐也赞同我的观点, 我赢了。”

她冲宋桑池挑了挑眉, 下一瞬夹起一片烤肉塞进了嘴里堵住了自己那张话语不断的嘴,许是因为太饿, 她现在也没有了要再赶着说话的意思。

宋雨漪没那么细心,并没有发现陶酥这句话里的漏洞。

——“平时”。

但是宋桑池发现了。

她一双漾着水光的眼眸浅浅弯起,没有去反驳陶酥的话,也没有再想要补充一点什么的意思。

只要一想起陶酥躲在树洞后面窥察与自己相关的一切,她就感觉身体里的血液开始沸腾,发烫,隐隐约约有种奇异的灼烧感传来,让她觉得又痒又痛,就像是伤口快要愈合的时候那种感觉。

刺-激的感觉不只是窥视者有,被窥视者,也同样会有。

宋桑池能够肆意的在暗处展示自己想要对方看到的东西,就像搭建在深夜的舞台。

她在舞台上跳舞,台下只有一个观众,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观众。

这场游戏早就开始了,陶酥以为这是一场单人游戏,殊不知后来有玩家也悄悄加入了进来。

烤网中央烤好的肉又快要被夹干净,宋桑池重新拿起放在一旁的公筷开始下肉,“滋滋”声音不断响起。

将肉架在炭火上直接烤还是太直接了,相较之下宋桑池还是喜欢温水煮青蛙。 青蛙会在一种极度舒适的环境中慢慢变熟,如果一开始就下开水的话,是要被吓跑的。

“棉花糖还吃吗,如果不吃的话就扔了吧。”她抬眸看了一眼两人手里棉花糖,只见两人一手握着筷子吃东西,一手还举着棉花糖,怎么看怎么不方便。

烤肉店里的温度有些高,先前还蓬蓬松松软得像是云朵的一样的棉花糖现下边缘已经开始融化,融化了的糖汁黏在一起,不那么好看了。

“扔了好浪费啊……”宋雨漪第一个出声不赞同。

显然,比起让她把东西扔进垃圾桶她更愿意这么举着等它融化。

棉花糖二人组同时陷入了为难当中,仿佛在做一场艰难的抉择。

“对了,宋老师,你先前说和我一起拼,结果你都一口没吃。” 陶酥终于想起来被自己疏漏掉的某些事情,她放下自己手里的筷子,抬头看了一眼手中仍然巨大的棉花糖,“不行,你也要吃一点,不然我成吃独食的了。”

有关棉花糖的矛盾被成功转移到了宋桑池自己身上,只见陶酥说完之后立马将手里的棉花糖转动了两下,转到完整干净的另一边,然后伸手从上面扯下来很大一块。

粉白色的丝状物体被夹在她两指之间,在宋桑池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已经送到了嘴边。

“来呀,宋老师,”陶酥轻声催促着,很有耐心地又将手中的絮状物体往前送了一点,将将好能够够到宋桑池的唇边,十指如葱,纤纤如玉,“即使要扔,在扔之前你也得吃一点吧?”

“就是,大家都吃了,你一个人不吃也太不合群了。”宋雨漪趁机插了句嘴,她对那句“会影响智力发育”仍然耿耿于怀。

丝丝点点的甜意即使未曾尝到嘴里,也能够闻到,清新的甜味在一片混沌的烤肉味里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就如同陶酥这个人和这个世界上千千万万的人都不一样。

宋桑池配合地张开了唇瓣,轻轻咬住,将絮状物体用舌尖卷回了口腔里。 沁人的甜味在味蕾上迅速炸开,而后弥漫至口腔里每一个角落,她的嘴角处还沾染上了一点点融掉的糖渣。

晶莹诱人。

陶酥清楚地看清楚了宋桑池的每一个动作,心中痒意更甚。无他,每每对方伸出舌尖的时候,她都觉得有点……色。

陶酥收回自己的视线,不再胡思乱想,她扯过一张纸反复擦拭着指尖残余的棉花糖,一遍又一遍,许是觉得糖水有些黏,沾在手上不舒服,她还特意倒出点茶水浸湿了卫生纸用来擦拭。

圆润漂亮的指尖很快覆上一层水渍,变得湿润。

心中有鬼的人看什么都会往歪处想,陶酥不知道,这桌上不止她一个人想法歪了。

三个人的桌子上,唯一清澈透明的那个只有——

“好啦好啦,那就扔了赶紧吃烤肉吧,我好像点多了……” 宋雨漪率先将手里的棉花糖扔进了垃圾桶里,一直坚守在活跃气氛的最前线。

这顿饭开始得比较早,结束得也就比较早,三人走出店铺的时候太阳还没有完全沉落下去,天边被染成一片霞红,像一副完美的颜料泼画。

有人不小心打翻了的颜料汁,染红了半边天。

晚霞衬得人两边的脸也红红的,宋桑池仍旧开车将人送到了小区门口,以一个完美的姿势将这一天的行程划上了句号。

陶酥踩着悠然惬意的步子,一步步朝马路对面的小区过去,她的脚步轻快,鼻腔里哼着小曲,看起来对今天所经历的一切都十分的满意。

没走两步,后方传来一声车门关闭的响声,宋桑池的的喊声也紧跟着响起:“陶酥,等等。”

陶酥转身,回头望去的时候宋桑池已经穿过马路,三两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两人站在路旁枝繁叶茂的樟树下,藏在阴影里。失去了晚霞的映衬,宋桑池整个人看起来又少了些温度,就像宋雨漪说的,白衣胜雪,本就是清冷的化身。

这使得陶酥不自觉地停止哼歌,站直了身体等着对方说明来意。

宋桑池张了张唇:“先前你在桌上问我帮陶羊补课的事情……”

原来一顿饭吃到最后,陶酥忽然想起来前几天表嫂聚餐时候交代自己的事情,因为之后在公寓里发生的事情过于尴尬,她都忘记问这事了。

这么一拖又是几天,趁着刚刚就和宋桑池提了一嘴。

“啊,”陶酥没想到对方特地追上来是为了这件事情,她还以为自己给人造成了困扰,于是连忙开口,“我知道你最近忙着弄你的论文,没有催你的意思,如果你实在不方便的话我就回去跟她们说你不方便……”

当时本来就是宋桑池主动提出要帮孩子补课,陶酥本来也没有要特意麻烦人家的意思。

“不是,我的意思是周末才过去一天,我明天有空,你明天下午可以带她过来。”

“地址我晚点发到你的手机上。”

宋桑池打断陶酥的话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倒是在陶酥的意料之外。

陶酥怔了会儿。

“……也就是说,明天我们还能再见?”她不知怎么的,竟然将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 话出口以后才觉得有些傻了,又赶紧将嘴捂住,只是这时候已经晚了,说话不像聊天能有撤回功能,说出去了就是说出去了。

宋桑池也已经听到了。

前方传来刻意收敛过的低笑声,和着头顶树叶被吹动簌簌的声音一起钻入耳朵里,陶酥只觉得十分烫耳。

“陶酥,你真可爱。”

宋桑池最后留下一句发自内心的夸赞,然后施施然转身上了车。

天边最后一缕光亮也终于随着太阳完全沉落下去而消失,太阳西落,月上梢头。 月有阴晴圆缺,今天晚上的月亮缺了大半边,是典型的月牙状,挂在漆黑的夜空皎洁明亮。

自从认识以来,陶酥从宋桑池的嘴里听到过两次“可爱”。

一次,是在树洞里,一次就是刚刚的傍晚时分。

“可爱”就是对一个人的最高级别称赞……陶酥反复咀嚼着这份对于可爱的解读,不知不觉笑出了声,等到发觉失态之时又飞快敛起脸上的笑容。

明明是自己一个人待着,也还是想要好好藏住这份心思。

是魔怔了吧?

是魔怔了。

兴许只是对方随口一说简单的形容而已,她却独自品茗,反复咀嚼了这么久,这不是病了是什么,这是病入膏肓了。

中途陶酥给表嫂打了个电话过去,确定好明天中午过去吃顿便饭然后就带孩子过去上门辅导。 做完这一切以后,陶酥觉得自己整个人已经处于一种待机状态,不知道该要做什么好了。

距离下次见面还有十几个小时,她早早就开始期待。

这样的心情,陌生又熟悉,明明她也不是十几岁第一次心动的小毛孩,可是所有的症状都还和当时一样,心情,行为,以及时不时就要失衡的心脏跳动频率。

闲着也是闲着,陶酥干脆抱着平板躺在床上,开始简单地分析自己感情状态。

她很认真地握着电容笔在画布上写出了宋桑池的名字,然后又列出了一系列乱七八糟只有自己能够看得懂的东西,其中有一个箭头从宋桑池的名字处延伸出来,指向一个划着问号的图标。

这个划问号的图标正是那个树洞里对方提起过,陶酥无法确定的“不错的人”,兴许也是“想要恋爱的对象”。

一想到这里,她就有些心痒痒的。

下午在密室里发生的那一切,回来之后陶酥又再反复回想了一遍,有些事情越想就越觉得是那么回事。

比如在那么一分多钟黑暗的环境下,宋桑池也将她抱得很紧,荷尔蒙的相互碰撞其实相当明显,她当然能够感觉到。

宋桑池每天的活动范围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学校的公寓里,大部分时间可能是在实验室,下午的时候在密室里见到宋雨漪,陶酥还以宋雨漪可能是那个人。

后来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依照自己对对方的了解,她觉得这个人很有可能是自己。

笔尖在画布上兜兜转转,勾出一条又一条细细的黑线,不多久,画布中间的空白地带就圈成了一团乱麻,线与线交叉着没有一个明确指向,笔尖总是在快要指向“陶酥”两个字的时候,又突然撤开,将主人矛盾复杂的心理暴露了个一干二净。

陶酥一会儿觉得宋桑池是喜欢自己的,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兴许多想了。

直到笔尖抬起,平板的屏幕久久没有响应黑了下去,陶酥一个人发了很久的呆。

这个充满迷雾的问题有幸在睡前得到了解答。

也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感应,宋桑池好心地伸两只手,为陶酥拨开面前层层萦绕的迷雾,给出了明确的指引。

睡前陶酥和宋桑池沟通了一下明天下午见面的事情,这边聊天窗口在聊着再正经不过的事情,另外一边,树洞里,同样的头像发来了倾诉的语音。

APP后台发来管理公众号的提醒,陶酥看到的时候还愣怔了一下,似乎是觉得宋桑池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分神去给树洞发消息。

直觉告诉她,应该不会是什么正经消息。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陶酥暂时停止了消息回复,退出微信,切到了公众号那边。

没有戴耳机,指尖微触,语音消息就这么毫无征兆地通过扬声器播放了出来,响满整个房间,宋桑池将自己那点带着欲-望色彩的小心思坦坦荡荡摆到了陶酥面前。

明明上一秒还为人师表,下一秒就在自以为隐蔽的地方开始放-浪。

声色微懒,尾调稍稍上扬勾起,故意将人高高吊起。

她说:

“最近新认识了一个女老师。”

“她好可爱,我好想睡。”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下,本章就是文案1了,我最开始的文案1末尾那几句其实就是:

“最近新认识了一个女老师。”

“她好可爱,我好想睡。”

后来因为上榜被要求不能在文案写得这么直白,就改成了现在这版,就…… 确实委婉了很多吧,但我私心还是喜欢简短直白点的,其实都是一个意思……大家清楚就好。

另外就是二更在晚上九点准时送达。

第34章 亵渎

后来再从聊天窗口切回公众号的时候, 陶酥已经无法直视宋桑池的“假正经”了。

她匆匆结束了对话,又陷入到了新一轮的失眠里。

这段时间以来收到的树洞消息基本都是半夜发来的,就仿佛故意不想让她睡好觉一样, 每次明明知道打开之后可能又是一条十分刺-激的消息, 可陶酥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手。

面对这样的宋桑池,她哪里还有所谓的自控能力?

《关于我成为了暗恋目标的幻想对象这件事》

陶酥没想到宋桑池这么的直白坦荡, 这种事情倘若换成任何一个其它人, 都会让人心生反感。

独独宋桑池不一样。

因为陶酥早就知晓宋桑池是个怎样的人,当然, 更重要的是…… 她自己也是对人家有些这方面的想法的。只是不如对方那么坦荡,还大胆到能够和一个废弃的树洞说出真实的想法。

次日上午, 陶酥睡到很晚才起来,然后对着镜子精心拾掇了一番自己,就连眉毛都是一根一根照着慢慢画上去的,仍然是和昨天差不多的打扮,只是换了另一件其他颜色的T恤, 跨上了一个咖色的小包。

“哇,陶酥今天看起来好像跟平常有点不一样。”午间抵达表哥家的时候,表哥开门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不过直男到底是直男, 只知道“感觉”不一样了,到底哪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还得是表嫂一把拉开了自家男人, 把陶酥迎了进来, 一语道出了真相:“你今天的妆容好清新啊。”

陶酥满意地眯起双眸,侧身走了进来:“是不是看起来又小了几岁?”

“你才二十五, 还想小到哪去?”表哥嘴快的接了一句。

不讨喜的话总是会受到一些冷眼, 都不用等陶酥自行开口,表嫂就直接睨了他一眼, 怼了一句:“你懂个屁,不会说话就赶紧去厨房做饭去。”

表哥悻悻离开,只觉得自己大约永远不会懂女孩子的世界。

等到人走了,表嫂才拉着陶酥坐在沙发上聊了起来。

从妆容聊到日常琐事,再到一些网上的段子实事—— 陶酥人长得漂亮,笑起来的时候脸上两个酒窝更显人小,平日里不管是上班亦或者是和朋友长辈聚会她都会选择相对稳重的妆容,省得上课的时候面对学生没有一点老师的威严。

今天倒是反其道而行了。

无他,大约是宋桑池夸了太多次“可爱”,她想看看,自己换种风格对方是不是更喜欢一点。

没多久,陶羊听到客厅里的动静从自己房间跑了出来,直接扑到姑姑怀里连着说了好几句“姑姑今天好漂亮,我好喜欢”。

小孩的心思是单纯的,没那么多弯弯绕绕,陶酥更期待宋桑池下午见到自己的反应了。

两人约的时间是下午两点。

午饭过后歇了那么会儿时间,表哥直接开车将这姑侄两送到了指定小区门口。 小区对于外来人员的管控还是很严格,陶酥带着孩子在门口进行登记,这么一会儿的时间里,宋桑池已经从楼上走下来接人,陶羊率先见着人影,脆生生喊了一句“宋老师”。

都说一回生,两回熟,孩子才见宋桑池第二回 就已经一点也不怕了,陶酥觉得小侄女比自己出息很多。

“原来你们是来找宋老师的啊,那后面的不用写了,直接进去吧。”保安大哥瞧见宋桑池过来,很是大方地直接放人。

言语间听起来和对方很熟样子,让陶酥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那谢谢你了,小张。”宋桑池冲人友好地笑了笑,然后将一大一小直接领进了小区里,一双眼眸倒是盯着陶酥这张脸多看了几秒,也不知有没有发现对方今天是特意改了装扮过来的。

人前波澜不惊,人后难以自持,说的就是宋桑池这种人。

陶酥心中思量着,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心想,一会儿得找个时间试试对方是不是真能把心思藏那么深,明明…… 都对自己有那样的想法了,偏偏每次见面的时候都还能装出一副“我把你当朋友”的样子。

几人一进到家门,就听到客厅里传来视频播放的响动声,宋雨漪的声音传出来,陶酥心中知晓对方这段时间应该就是住宋桑池家里了。

她熟络地和小妹妹打了个招呼,然后拉着陶羊叫人。

“姐姐好!”小姑娘见人下菜碟,不一会儿就招来了宋雨漪的喜爱。

“既然这么喜欢,那一会儿你帮我教她奥数好了。” 冷不丁一句话打断了宋雨漪姐爱泛滥,叫人防不胜防,宋桑池抬眸瞥了她一眼,“小学奥数应该难不倒你吧?”

“……奥数?”她懵了会。

宋桑池的陷阱总是铺的很好,每每叫人陷下去半截了才堪堪回过神来自己中套了。

“对啊,我记得你小时候拿了个奥数第一保送进的重点高中。” 说是小时候,其实也就是几年前的事情,听得坐在一旁的陶姓姑侄一愣一愣的。

敢情……姓宋的数学厉害已经是基因优势了。

“宋姐姐好厉害啊……”小姑娘没年纪小,光是听到“第一保送”这几个字就觉得十分厉害了,望向宋雨漪的眼神里顿时多了几分明晃晃的崇拜。

这句实打实的夸赞,让宋雨漪更加不好意思开口拒绝了。

“那我试试。”她愉快地结下了这个任务。

没多久,陶羊就抱着书包跟在宋姐姐后面,两人一起进了书房开始下午的奥数教学,剩下宋桑池和陶酥两个人还坐在沙发上。

蓦的走开了两个人,沙发中央空出好大一片的位置,宋桑池很自然地挪动着位置朝陶酥靠了过来,然而仅仅只是这么一个正常的动作而已,陶酥下意识绷紧了神经。

视线看似落在正前方正在播放的液晶大电视上,其实眼角的余光在注意着宋桑池的一举一动。

只见对方在距离挪到距离自己一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而后抬手,往衣领上去。

与昨日不同,今天的宋桑池穿的丝质的黑衬衫,扣子系到最上面那颗,一丝不苟,衬得人气质越发成熟冷冽,完全符合昨天桌上讨论的“禁-欲”二字,让人一眼瞧去生不出半分想要亵-渎的念头。

然而下一瞬,那双纤长的手在衣领处松了松,一颗纽扣十分调皮地跳了出来,及其性-感的锁骨若隐若现。

陶酥心跳霎时空了一拍。

“有点热,”宋桑池淡定地扯了扯衣领,若无其事转过头来,朝陶酥望了过去,“陶酥,你不热吗?”

陶酥心中警铃大作,经过了昨晚之后,她哪能还瞧不清宋桑池此种行为背后的深意?

这分明就是勾 引。

第35章 取向

天气预报说今日最高气温二十四摄氏度, 最低气温十七摄氏度,天气多云转晴,南风2~3级, 是个非常适宜出行室外游玩的天气。 可以说是微风不燥, 阳光正好。春天刚刚过去,酷夏的高温尚未到来, 每年这样一个季节变换的时间段里, 都再舒服不过。

所以陶酥并不是很能够理解宋桑池口中的“热”,屋子里的温度明明刚刚好。

她本来是一点也不热的, 不过经过宋桑池这么一提醒,反而有点了。

她陶酥里清楚这所谓的“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却不能表现出来分毫—— 在宋桑池面前,她不是树洞,所以不能做出过于出格的举动引起对方的怀疑。

这便是身为窥探者的憋屈了。

明明什么都知道,知晓了对方握着一手怎样的牌,下一张想要出什么, 也终究还是只能循序渐进,慢慢来。

陶酥悄悄吸了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

“我觉得还好吧, 可能……”她偏过头来,迎上了宋桑池的眼神, 同时, 视线也不可避免地落到对方颈间那片雪白的肌肤上。

漂亮的锁骨,若隐若现的起伏, 像蜿蜒的小山丘隐没在那层布料下, 方才还只是用余光撇过,现下宋桑池和自己面对面, 刚好看了个真切。

最要命的陶酥以为会是空荡荡的颈部上原来挂着一根浅金色的锁骨链,一颗鲜红色的宝石坠于下方,轻轻晃荡着,性感的黑,妖冶红,贵气的金,以及……这光洁的白。

好几种颜色搭配到一起,未曾生出任何一点违和感。

那一点红反而让宋桑池整个人清冷的气质多了几分妖冶,陶酥不知怎么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些电视剧人物。

古时宫中贵女妃子都喜爱在额间贴上一种叫做花钿的额饰,多以红色为主,形状多样,后人所说的额间一点朱砂便也是花钿中最简单的一种。

如果给宋桑池贴上花钿的话……

“……可能心静自然凉,小时候家里长辈就经常和我这样说。” 陶酥紧了紧喉咙,总算将剩余的半句话补充完整了。只是她觉得自己错开延伸的样子似乎有些狼狈,像是在一场交锋中落了下风。

重新转过头来盯着前方的液晶大电视,心不在焉的样子,神思也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

红色本身就有一种极致妖冶的气息。

像宋桑池这样的,倘若能够贴上花钿,那么气质便会陡然转变,与清冷仙子堕入魔道没有任何的区别。她如果能够给宋桑池贴上花钿,那就等于亲手将人变得鲜活。

这种场景,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很满足。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微妙,没一会儿,“咔”地一声轻响,书房的门被重新拉开。

“那个……”宋雨漪从里面探了个脑袋出来,目标明确地直接朝宋桑池望过来,“能不能给宋老师冲杯蜂蜜茶来,教学程序比较繁琐,很费嗓子的。”

陶酥缓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宋雨漪口中这个“宋老师”说的是她自己。

“我给你冲。”宋桑池十分配合地应下,撑住膝盖从沙发上缓缓站了起来。

宋雨漪见状,又回头往书房里看了一眼:“羊羊想喝蜂蜜水吗?”

“我要!”脆生生的孩童声从房间里传出来,落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饶是如此,宋雨漪也还是重新强调了一遍,顺便抬手给客厅里的人比了一个“2”的手势。

“两杯,谢谢。”

吩咐完毕,又将脑袋缩了回去,只虚掩着房门留下一条细小的缝。

宋桑池起身进了厨房,里面很快传来玻璃杯碰撞的声音。

人暂时起身离开,陶酥紧绷的神经稍稍松了松,不过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电视里传来的广告声让她觉得稍微宽心了点,至少周围不是过于安静的。

兴许是主观意识太强了,自从昨晚收到树洞的新倾诉之后,陶酥觉得宋桑池靠近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点色气。

毕竟……都已经直白的说出想和自己睡觉这样的话了。

这样,就导致了她十分被动。

实际上,掌握了对方心思的自己,明明应该主动出击将主动权掌握到自己手里的不是吗?

想到这里,陶酥端起放在茶几上已经凉了不少的茶水往嘴里一下灌了一大半,给自己的大脑降温。

桃粉色的唇瓣被沾湿,覆了一层水光上去,等到宋桑池将两杯蜂蜜水送进书房再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调整好心态,待人一坐下,陶酥便主动开口寻找话题:“对了,宋桑池,你最近这段时间是不是很忙,有去看前段时间上映的电影吗?”

陶酥说了个片名,然后开始介绍。

提起的这部电影是上半年以来票房卖得最好的一部,之前郁安老在她面前叨念着让她去看,还送了好几张票,她一直没空出时间去。

现在一看,刚好可以约宋桑池一起。

从日常闲聊开始深入,伺机邀约,给自己制造机会,这是正常人的正常恋爱手段——循序渐进的程序,一定要显得正常,过于轻浮的话恐怕会被误解。

“你想看吗?”宋桑池一点都不弯绕,她听出了陶酥话背后的意思,“其实我家附近三百米的地方就有一个商业广场,影院就在里面。”

“如果想去的话……”宋桑池说着顿了顿,打开手机查了下场次,语气忽然变得轻快,似是觉得很庆幸,“两点四十的时候就有一场,现在出门刚好赶上。”

不用下次,不用以后,不打时间差,想去的话现在就可以,宋桑池用自己的执行力给予了陶酥最直白的回应。

一双清冷的眼眸里此刻似有秋水盈动。

陶酥是想立马张口答应的,不过到底没有被情绪冲昏了头脑,还记着自己不是一个人来的。 她迟疑了会,还是缓缓摇头:“羊羊还在你家呢,晚点补习完我还得送她回去。”

“没关系,”宋桑池早已将这个问题考虑好,她轻松道,“宋雨漪在家里,补习时间大约两个小时往上走,等她们学完,我们刚好从电影院出来,到时候让宋雨漪带羊羊过来和我们汇合,在商场一起吃个晚餐再回去。”

安排得明明白白,妥妥当当。

如果不是知道看电影这件事是临时生出的想法,陶酥几乎都要以为是早有预谋了。

计划到这个份上,再不去的话倒显得白白错失良机了。 陶酥牢记自己才是应该“主动出击”的那一方,所以主动提出自己有别人的送的电影票,自己来买座位。

没多久,玄关传来关门的响动声。

等宋雨漪再从书房里探出头来的时候,只发现客厅已经空空如也,两个人也早已不知去向。摸出手机一看最新消息,才知晓自己大约又被宋桑池套路了。

她连忙拿出手机打电话过去,结果就是被无情的掐断。

原来两人这会儿已经端着爆米花过了人工检票,走到影厅门口的时候宋桑池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于是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

“有事找你吗?”陶酥随口问了句。

宋桑池不甚在意地挂了电话,顺便打开了静音模式将手机重新放回了口袋。

她冲陶酥笑了笑:“没事,骚扰电话。”

电影已经上映好一段时间了,票房大卖的那段时期已经过去,现在将档期延长,虽说仍旧有人买票来看,却始终不如刚上映的时候那么火热。

距离影片开场还有大概十分钟的样子,影厅里空荡荡的,头顶打着并不明亮的灯,已经落座的只有零散三两人,陶酥垂眸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票,领着宋桑池朝阶梯上方走去。

一阶一阶,一直到最上层,最后两排中间停了下来。

“八排五座和六座。”她轻声开口。

影厅的最后两排座位不似普通座位那样中间有扶手隔开,这最后两排是两两捆绑出售的情侣座,两个座位挨在一起,少了中间的隔断,不仅如此,情侣座和情侣座之间座椅上方还特地设计了类似屏风之类的遮挡,坐下之后你看不到旁座的人在做什么,旁座的人也看不到你,隐私性很强。

陶酥故意兑了这边的座位,并且没有提前询问。

等到宋桑池走到近前了,她才慢慢开口解释:“对了,忘记和你说,我兑票的时候第一次看到影院里有出售情侣座位,就想着买来想看看有什么新奇的……”

“你不会介意吧?”陶酥给出的理由很敷衍,不过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属于是周瑜打黄盖。

一个演,一个就配合。

“不介意,挺好的。”

宋桑池勾了勾唇,率先往买好的座位上走过去。

两人找好地方双双坐下以后才感觉到为什么这个座位敢贴个“情侣专属”的标签—— 座位不小,两个女孩子坐下之后并不显得拥挤,只是中间没有了那个扶手,有一侧的手臂就略微有些无所适从。

她们各自低头看手机。

赶在电影开场之前,又有两对小情侣分别在她们左边和后排的位置坐了下来,到点以后,头顶的灯光自动熄灭,大荧幕上影片开始正式播放。

立体式影音的音效很好,倘若需要交流的话,就只有侧头耳语。

影院从来都是促进荷尔蒙释放的地方,当人的视觉被最大限度地压制以后,听觉就被放大。 无论是暧昧中、恋爱里,亦或是分手之后想要复合的情侣……这种地方都不失为最佳选择,屡试不爽。

灯光熄灭的那一刹,陶酥的注意力就已经偏移了。

幽暗的环境中,她需要分散出更多的心神去注意身旁的人,无处安放的手有好几次在捏起爆米花要放回去的时候,差一点搭到宋桑池那边去。

就像她本人,跃跃欲试,又望而却步,终究只敢在心里想想。

“这部电影我朋友也有参与。”电影刚开始播了个开头,陶酥就把郁安拿出来做引子抛出话题,她侧过头去的时候故意凑得很近,唇瓣差一点蹭到宋桑池的耳朵。

暧-昧的因子在空中炸开,搅乱了谁平静的心湖。

始作俑者不动声色地靠近,又若无其事地撤开,没有半点想要为自己行为负责的样子。

果然,身旁的人静默了好一会才开口接话:“嗯……你有娱乐圈的朋友?”

“有的,是大学室友,小明星,不过你可以猜猜她演的是哪个角色。” 说着,陶酥把手伸进爆米花桶,捏了几颗扔进嘴里。 倘若不是微微扬起的眉梢暴露了她情绪的话……这就是对于不久前客厅那一回的回敬。

效果如何她不清楚,自我感觉还是不错的。

几句话过后又是长久的静默,注意力总算有几分落到了正在播放的影片上。

这部片子之所以能够票房大卖,剧情还是有点意思的,讲的是死对头终成情侣的烂梗。 一对冤家从学校斗到社会最后进了同一家公司,奈何资本不做人,死死压迫,最后双双跳槽达成和解的故事。

梗是已经用烂了的梗,不过拍摄手法很新颖,编剧设置的各个小高潮也勾人,于是有了今天的大爆。

就连原本心思颇重的陶酥注意力都已经放到了剧情上去,她以为,其他人应该也是一样。

却不想料错了。

事情的起因是后排座位上传来了小声响动,因为沉浸于剧情,所以开始的时候陶酥并没有在意,直到宋桑池用胳膊撞了撞她的手肘:“你听后面。”

原本在观影过程中就不能大声说话,这会儿宋桑池还特意把声音压低了一个度,使得两人中间的距离一瞬间几近与无,温热地呼吸包裹着耳朵,陶酥敏-感地缩了缩脖子。

不过她还是听话的将注意力从前方的荧幕上收回,放到了后排座位上。

不注意的话还不明显,但是一旦刻意,动静就有点大了。

后方传来刻意压抑过的呻-吟声,光是听声音的话可以感觉到女生在很努力的克制,就是不知道两人在后面做些什么,以至于努力克制都还有声音溢出。

“嗯嗯啊啊”的,陶酥听得头皮发麻。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整个人处于愣傻的状态,瞳孔微缩,怔怔地望向宋桑池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才好。

这是影院,又不是你家。

就那么干柴烈火,按捺不住吗?

“听到了吗?”宋桑池靠过来,轻声询问。

比起陶酥的震惊无措,她似乎要镇定得多,男女主角的对话声里掺杂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陶酥呼吸微窒,有点尴尬又有点不知所措。

她轻轻“嗯”了一声,沉默了好一会儿,复才又贴近宋桑池犹豫着开口问:“那我们怎么办,就这样坐着听吗?”

“你说,他们为什么不去开房啊?”她们买票进来看的是电影,又不是享受现场直播三级片,“影院里可是都有摄像头的,该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陶酥还是觉得十分的不能理解。

“兴许是觉得够刺-激呢。”宋桑池偏过头来,幽暗的环境下陶酥看到她眼里那一点点微弱的光源在闪烁,那点光是前方荧幕上照过来的,“有的人为了追求刺-激感什么都做得出,比如露阴癖喜欢在公共场合露阴,咸猪手喜欢在人群拥挤的地方下手,都是为了寻求刺-激感。”

就是苦了广大人民群众了。

宋桑池话音刚落,就感觉到陶酥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朝自己望来,眼中似乎隐含探究之意,她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刚刚那番话可能引得对方想歪了。

别不是把她当做寻求刺-激的变-态看了。

“当然了,”她轻咳一声,开始亡羊补牢,“但凡有点羞耻心的正常人都不会做这种事。”

也不知道陶酥有没有领会到这句补丁里的意思,宋桑池盯住对方的侧脸,只见人已经陷入到了自我沉思里,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终于,坐在她们左边的那对小情侣也察觉到了不对,开始频频侧身回头,其中男生甚至站了起来扒在椅背上往后暗中观察,看样子是不太受得了。

五分钟以后,影片被迫中断,厅内的灯光忽然亮起,从两侧的通道里分别走进几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一进门就直奔最后一排,看样子遭人举报了。

国人爱看热闹,陶酥也不例外。

不过比起旁边那对小情侣的直接走到后排去这样的直白的围观,她还是含蓄了许多,只是趴在椅背上露出一双眼睛“悄悄”观看。

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宋桑池并没有加入进来,回头一看,才发现人家立在一旁的走道里,两眼含笑,正看着自己。

她在看热闹,宋桑池在看她。

陶酥不免羞赧了起来,她半是怂恿,半是试探开口问道:“宋桑池,你不看吗?”

话音落地,不等宋桑池开口回答,她又自顾自把话接上:“唉……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这种事情我才不爱看呢……我们走吧,实在太糟心了,也不知道影院会不会重开一场给我们看。”

陶酥一边说着,一边拉住宋桑池的胳膊将人往下拉,快速逃离了影厅。

看热闹是俗人爱干的事情,她不想让自己在宋桑池心里的印象变得俗气。

但同时又有些遗憾。

活了二十五年才遇到一回这样的事情,热闹都没看个全场就走了,陶酥决定晚上回去搜搜同城广场,看看有没有人讨论这件事。

还好刚刚那场电影并没有太多的人在看,两人行至影厅外面的走廊,往外去的时候,还听到有工作人员扎堆在那讨论这件事情。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下来影城工作群里恐怕都已经炸开了锅。

陶酥再一次扼腕叹息。

要不是为了宋桑池。

放映因为其他不可抗的外在因素停放,影城为了补偿,给每位受到损失的客人又再发了一张不限场次的观影券,外加一张免费的小食套餐兑换券。

只不过可惜,宋桑池和陶酥原本就是偷来的时间出来看电影,已经赶不及再看完下一场了。

陶酥觉得这是自己各种意义上第一次和宋桑池单独出来约会,没想到就这样打了水漂。

仔细想想,还是有些失落的。

出门一小时不到,她们便又顺着原路返回去,路过小区门口的时候保安大哥还笑问了一句“什么电影这么快就看完了”,陶酥很想回答,她也不知道自己看了什么。

白白浪费了一个小时,什么也没做。

然而宋桑池就像是能猜到她的心思一般,两人到了家门口,临进门之前,对方没有着急开门,反而回过头来突然对着她说了一句:“陶酥,今天能够出来和你看电影,我觉得很开心。”

即使这场电影并不完整。

还是宋桑池的风格,弯弯绕绕,一句简单的话里藏着的真实意思需要你抽丝剥茧一点点剥开才能够获取到,陶酥已经驾轻就熟,很快就会意。

——和你出来很开心,重要的并不是电影。

她心中的阴郁因为这句话顿时一扫而空,变得明朗了起来。

“嗯!”陶酥用力眨了眨眼,话都还没说出口呢一双眼睛就已经弯成了弯弯的月牙状,出口悠扬的语调都沁出几分甜意来,“我也很开心,不过这两张电影票下次你要抽空陪我再用掉,行吗?”

“下次,得看一场完整的电影了吧?”

人类总是会对美好的“下一次”产生期待。

宋桑池笑着说“好”。

这是一个属于两人之间的约定,只要有下次,就还会有下下次,下下下次,无数次。 突发事件带来的阴霾也可以由人造阳光去驱散,总有人会是你生命里的那道光。

明明才认识没多久,陶酥却感觉自己已经陷入进去太深。

“那……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我可以直接问你吗?” 宋桑池又开口了,只是这一回,她将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敛了起来,换上一副正经的模样。

不过宋桑池不知道,自己的“正经”在陶酥这已经没什么可信度了。

陶酥怔了一下,很干脆地松口:“可以,你说。”

不管是什么问题,她想自己都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地方,是以如此痛快。

“昨天回来以后,我听宋雨漪说你们那个群是一个拉拉交友群。” 宋桑池盯紧了陶酥那双月牙眼,生怕错过了对方的任何一点情绪变化,哪怕自己已经确认了百分之九十九,没有听到陶酥亲口承认,就不算。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开口。

“所以……”

“你的取向是女生,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回成都啦~

大家年过完了吗,啥时候回去上班啊???

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歇

第36章 换衣

昨晚以前, 陶酥其实还不想那么快在宋桑池面前敞开柜门的,因为她觉得还没有到时候,可是昨晚以后, 获取到的某些信息在心里开始发酵, 此时宋桑池主动站在她面前亲自问出口这样的问题,在她看来实际上就是一种行为暗示。

倘若在这种时候自己还死捂着柜门不肯撒手的话, 那等于是堵死了宋桑池的前路。

是的, 在陶酥眼中宋桑池既然能够对着废弃的树洞说出那样的话,就已经是有了目的和打算。

喜欢上的东西, 必然会去争取,想尽办法得到, 在正常的恋爱发展关系里这样的过程被叫做追求,确认目标的取向,只是追求的第一步。

所以陶酥现在要做的就是:被确认。

“对。”她大大方方应了下来,故意以一种轻松玩笑的语气歪头反问,“那宋老师会因为这个而对我产生偏见吗?”

明知故问的答案, 陶酥偏偏喜欢再问一遍。她小心遮掩着自己作为“窥探者”的痕迹,自以为掩藏得很好,殊不知早已露了马脚。宋桑池浅浅一笑, 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

没有人知道经过这么一个短暂的下午,萦绕在她们中间那层朦胧的迷雾又被拨开了些, 至少是透过厚厚的大雾, 能够看得真切那个身影的轮廓了。

周内,陶酥下定决心搬回教师公寓。

转眼间快要逼近期末, 这个学期只剩下最后几周的时间, 她决定在这最后几周的时间里,如无必要, 都不用回家了。

大学老师就是这点“不好”,跟着学生的假期放假,现在每天在学校进出陶酥还能找到借口常常留宿于公寓里,之后放暑假,就不一定了。

这天傍晚,陶酥拖着小小的行李箱踩着夕阳的余晖打开了公寓的门,而事先未曾收到通知的宋桑池恰好经过客厅的出来接水,两人这么巧,打了个照面。

“那个……”

“期末事情太多,我大概这段时间都经常住学校了。” 陶酥用一种十分无奈的语气冲她讲述着这个事实,然而心中却在窃喜,上扬的眉梢,按捺不住微扬的嘴角都在代替主人向宋桑池诚实地展示着真实情绪。

明明就是很期待,也很开心。

她还纠结于前段时间自己有意回避的事情,也不知道宋桑池会不会在意,所以决定搬回来也未曾通知。 大约也是觉得自己这样一种突然的决定,相对于对方来说算得上是一种另类的惊喜吧?

“好。”然而宋桑池只是愣怔了一瞬,简单应了个“好”便捧着手里的杯子继续往自己的房间走。

就在陶酥以为对方应该已经做完所有反应的时候,已经走到房间门口的宋桑池又再停住了步子,转过身来:“那,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你还是和之前一样,敲我的房门。”

不知是有意无意,又再提起了之前的事情。

一抹可疑的红色悄悄爬上陶酥的脸庞,和穿过阳台照进来的夕阳红混为一色,未曾有人察觉。

今天回家整理行李的时候,她有考虑过自己兴许只用带几件换洗的衣物和日常用品就够了,其余的就算很缺也可以在网上买到。 唯一拿捏不准的是之前在某宝买的那几件玩具,思来想去,陶酥还是没有把它们带过来。

因为她想,倘若自己也带过来的话,一间八十平米的小公寓里玩具含量该要超标了。

反正她也不用。

反正她也不会用。

深夜,躺上床之后陶酥先熟练地打开树洞看了眼有没有最近消息发送进来,在确定了没有之后,才切换软件,打开了南大的专属校园论坛。

上次她获得的那个“最受欢迎教师奖”就是这个论坛投出来的。

是个匿名论坛,但人手一张的校园卡只能绑定一个账号,所谓“匿名”指的是前台发言的时候匿名。

陶酥也有专属于自己的论坛账号,不过她很少发言,偶尔闲下来的时候会上来看看学校里又有什么新八卦传了上来…… 最近因为心思乱,倒有段日子没来了,现下打开首页一看,热帖全是些近段时间新发的。

“这些学生还真是闲……”

屏幕上昼白的光照亮她的脸,细-密的长睫被光线分成一根一根,紧挨在一起。

这两天她接二连三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以及宋桑池的心意,这会儿心情格外轻松,也没有什么可烦恼的,所以有闲心去关心最近学校里又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一眼扫下来,偶尔看到几个眼熟老师的名字在到处乱飘。

——学生在论坛除了会表达对老师的喜爱之外更多的是吐槽,贬低,毕竟这么多年以来师生关系就是对立的,谁都不敢保证自己在上学时期没有骂过某个老师。

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陶酥随便翻了翻,有的帖子明很有趣,点进去之后就会发现竟然是个标题党——这种帖子的存在极大地消耗了她冲浪的热情。

“最后再看一个好了。”即将放弃之前,陶酥给了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是一个刷新了三四次都仍旧顽强地飘在论坛第一页的帖子,可见每隔几分钟都会有一个新的回复将它顶上来,楼里的“活人率”应该极高。

《求问,好像被直系专业的美女老师看上了怎么办?》

俗套而又爆点击率的标题。

一个叫做“姐姐的小狼狗”的匿名马甲发的贴,发表时间是二十四小时之前,一般来说,这类一天前的帖子如果没什么值得一看的内容的话,会很快在这种流量巨大的学校论坛沉下去。

可它没有,就证明里面应该有点“东西”,就是不知道到底是真还是假了。

陶酥第一次看到这个帖子的时候就觉得很离谱,师生恋在任何学校都是大忌,不仅是违背职业道德的一种行为,还可能会因此利用手中的权力给学生开后门,一旦被发现,那是要受到严厉的处分的。

严重一点,兴许会丢掉这份工作。

南大这么好的待遇,陶酥私以为不会有哪个老师能蠢到这种程度,冒着丢到大好前途的风险,去和学生谈恋爱。

这也是她前几次看到的时候不想点进来的原因,一看就是个内容不实的假帖子。

但事实是,她最终还是点进来了。

学校的校园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点冲浪的人比较多,加载出来有点慢,陶酥点开之后对着空白的网页等了两秒才看到主楼的内容显示出来。

姐姐的小狼狗:本帖内容纯属楼主杜撰,就一乐呵,大家要是有兴趣看下去可以放个屁股~

这句话算是印证了陶酥的想法,就是某个披着匿名马甲的学生在编故事而已,不过却广受追捧。

她随意往下拉了几层,很快就看到了楼主更新的内容。

说的是“他”学习成绩优良,专业成绩很好,人缘也不错,经常活跃于课堂,于是引来了直系任教美女老师的注意,向他抛出了全国专业竞赛的橄榄枝。

女老师本来以为他会一口答应,却没有想到他直接拒绝了,并坦诚表示没兴趣。

后续就是老师通过各种办法劝说他去参加这次竞赛,并且直言“你这种人才不去太可惜了”云云之类的话,两人还以此为契机加上了私人联系方式。

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俗烂内容,满屏都充满一股□□-丝意-淫的气息,楼层之所以能盖到这么高基本都是吵起来的,有女生在骂,也有男生混进楼里维护。

陶酥看了个开头之后便受不了,直接退了出去。

这样一个烂贴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决定最近一周都不要去逛学校论坛了。

事情没两天就被抛到脑后,那天上午大课间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陶酥悄悄摸回办公室透了口气,嘴里的水都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有老师过来八卦了:“陶老师啊,我听说你和数学系的宋老师挺熟的是吧,她前段时间不还分到你那间公寓去了吗?”

两个没课的老师神神秘秘凑过来,撑住她面前的办公桌,小声问道。

办公室里大家平时相处得都很随意,但凡有什么八卦讯息都是相互分享流通的,陶酥本人也是个俗人,以前没少和同事们讨论过这种事。

这回,也只当和以往一样,又是哪个系的学生出了什么事情。

“嗯……关系还好,她们系有学生怎么了吗?”陶酥抬眸,好奇地开口,顺手将手中的保温杯盖起来。

动作娴熟的模样,一看就是已经步入了保温杯养生的大部队。

在自己和宋桑池的关系这件事上,陶酥还是决定稍稍谦虚一点,不要表现得那么明显,毕竟有些事情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就行了。

“唔,都做这么久室友了也只是还好啊……”女老师似乎对于陶酥的回答并不很满意,她皱了皱眉。

这时,旁边的另一个老师适时开口补上了一条关键讯息:“我倒觉得很正常,宋老师那人看起来不怎么好相处吧……而且之前她刚搬进去的那段时间陶酥不是也就回去了一趟吗,后来就没怎么往公寓去了。”

陶酥所在的那栋公寓楼不乏有一个系的其它老师,大家对彼此的情况都不陌生,这种费点心都能知道的事情并不算秘密。

她只是不明白……

“那,到底是什么事啊?”陶酥眨了眨眼,忍不住开始催促。

八卦说了个开头就跑去说别的事情,这对于好奇心重的人来说无异于一种难受的刑罚,更何况这两人口中的八卦兴许还和宋桑池有关,陶酥就更好奇了。

经过提醒,两位老师终于又将话题转了回来:“就是你经常和宋老师一起聊天吃饭,有没有听过她对哪个学生特别关照或者是提得比较多啊?”

陶酥:“啊?”

“没有。”陶酥都不用细想就直接给了答案。

不用说学生的事情了,有关自己家里的事情她都没有听宋桑池提起过,她甚至都不知道宋桑池是本地人还是哪儿的人。

这人……满心满眼似乎就只有工作。

“那好吧。”前来八卦的老师无功而返,有些悻悻,却还是将未说完的话补全,“其实就是论坛最近很火而一个帖子,你没看到过吗,就是那个……”

话未说完,外头走廊里传来的刺耳铃声打断了几人的对话。

“先不说了,有空再说!”陶酥拿起保温杯飞快朝外面跑去,顷刻间就没了影子,留下办公室里两个老师面面相觑。

大课间那么点时间看起来多,其实一点儿也不经用。

等她匆匆忙忙赶到教室,教室里人基本已经到齐坐好。 前一秒刚刚踏进教室门口,下一秒原本还有些吵闹的教室就迅速安静了下来,南大虽是私立大学,但高考录取的分数线也不低,平时对于纪律素质这一块抓得很严,学生的自觉性还是比较强的。

这是陶酥手上的一个专业课,期末需要严格考核的那种。

她敛了敛神思,很快全身心投入到教学当中去。

然而,一个大教室六十多个人里,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不喜欢配合老师好好上课。 若是平时也就算了,陶酥大概率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她也不是第一天当老师了。 但今天的动静有点大,好几个人交头接耳的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直接影响到了课堂的正常秩序。

陶酥也没准备立即做出反应,只是在学生们再一次低下头去看手机的时候,快步走下来逮了个现行,人赃并获。

“拿来。”她摊开掌心,只对始作俑者说了两个字。

收了一台手机以后,这些人总算安分了许多。

课后,一群男生拥簇着被收手机的那个人跟着陶酥到了办公室门口,而后把人推了进去。

“哟,这是怎么了,怎么还跟到办公室来了,犯错了啊?”旁桌的男老师见到这一幕,不由得打趣了一句。

陶酥头也没回直接答了一句:“上课玩手机。”

男老师显然见怪不怪,咂咂嘴便又转过头去做自己的事情。

现在不比以前了,大学课堂上玩手机这种事情也查得比较严,主要还看老师的态度追不追究,男生心知陶酥好说话,张嘴就是几句老掉牙的保证:“陶老师,我知道错了,下次肯定不这样了,我发誓!”

说完,三根手指就竖起来举过头顶,看样子以前没少做这样的事情。

“先别急着发誓,”见过这样的多了,陶酥显然不吃这套,她将男生的手机摸出来轻轻放到桌面上,用指尖点了点机身,“说说你们上课的时候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都要期末了还这么懒散,就真一点不怕专业课挂掉是吗?”

她逐渐拔高了语调:“还是觉得我给你们打平时分的时候,一定会手下留情?”

往日里温和好相处的人严肃起来又是另一副样子,男生被陶酥几句话说得面有愧色,不敢吱声,只是重复着“陶老师对不起”这句单薄而又无力的话。

内心还是怕的。

“说说吧,在看什么。”她捞过桌上的保温杯,拧开盖子。

“在……看一个论坛的热帖,课间的时候楼主刚刚好更新了。”

保温杯送到唇边动作忽然一顿,陶酥听到学生的这句话蓦的就想起不久前那两个女老师没说完的八卦。她没有继续喝水的动作,而是让男生把那个帖子翻出来给自己看。

一看帖名,就发现是自己前几天看到的那个“意淫”贴,这个帖子不知道怎么,经过几天的发酵以后回复量已经快要破万了。

陶酥隐隐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

她没有心思再教育学生,随口警告了两句之后就把手机还给对方放人走了,先前点的外卖还没到,趁着这点功夫,她打开了桌上的电脑登陆网页版的论坛,开始查看起相关内容来。

之前那两个女老师顺嘴提了句宋桑池,陶酥这人比较敏-感,虽然她感觉这事不管怎么扯都不可能扯到宋桑池的身上,但还是决定登上去看看。

结果打开论坛,第一眼就望见了飘在首页的热帖。

很巧的是,和这个帖子挨在一起的另外一个热帖也十分醒目,贴名是:《涛一下隔壁小狼狗提到的女老师,可能我们学校真实发生的事情》。

这么大一个瓜摆在广场,所有人都跟疯了一样往里冲,陶酥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烈了。

原来,

再将对方贴中塑造出来的“美女老师”是年轻漂亮,专业素质过硬的高冷女神这一人设往学校这么多老师里一筛,很容易就筛出了目标对象。

宋桑池的名字已经开始在细扒贴里以非常高的频率出现了。

也有人跑去质问小狼狗,问他这帖子到底是不是真实事件改编,小狼狗在上午的时候出来回应了一句“不是”,然后再无音讯,沉默,在很多人眼里往往代表心虚。

这把火无故烧到了宋桑池的身上,实属无妄之灾。

她年轻漂亮,学历又高,是校方以极高的年薪聘请回来的人才,每年光是发表论文,参加各大竞赛拿到手的奖金都比很多的人的基本工资要高。

事情一出来,多数人都等着看笑话。

要知道,如果帖子的内容属实的话,那么宋桑池就等于是在用老师的“权力”徇私,不仅如此,更是严重违反职业道德,不管你是多么年轻的博士,多厉害的科技人才,事情一旦盖棺定论,前途算是毁了。

事情的性质有些严重,再加上论坛的声音有点大,陶酥捋清楚大概之后整个人陷入莫名的焦虑里。

思来想去,她还是摸出手机决定先给宋桑池打个电话。

电话忙音“嘟,嘟,嘟”的,每一秒钟都被拉得无限长,一刻没有人接起,陶酥心中的焦虑就多一分。

“诶,陶老师,没去吃饭啊?”没一会儿陆续有老师吃完饭回来了,看到陶酥坐在办公桌前于是随口问了句。

陶酥心不在焉地回答着:“点了外卖还没到。”

电话最终无人接听,直接自动挂断了。

陶酥干脆直接起身往外走。

穿过音乐系大楼和数学系大楼中间的那一条空中悬廊,再上两楼,就是宋桑池所在的办公室。

大中午的没什么人,陶酥探头进去只看到一个年纪稍大的男老师正在梳理课件,他是认得陶酥的,知道对方和宋桑池的关系好,于是问了句:“陶老师,来找宋老师啊?”

“啊……是,”陶酥愣了下,然后继续道,“有点事情找她,但是打她电话没人接,所以来办公室碰碰运气看她在不在。”

很显然,运气不太好,没有碰到人。

“她这会儿应该在实验楼,不过不知道现在走了没,”男老师笑笑,赶在陶酥转身欲走之前给了一条讯息,“我之前在群里看到有人说看到她在实验楼带手底下的本科生做实验,你着急的话可以过去看看。”

陶酥应了一声,扔下一句谢谢之后就飞快转身走了。

在前往实验楼的路上,她接到了外卖小哥打过来的电话,小哥说办公室没人,外卖给她直接放进门墙边的地方了。

陶酥从来没有来过实验楼,到地方之后大概看了一下一楼大厅的平面图,然后直接朝三楼的数学实验室去了,果然见到了宋桑池的人影。

“我有事情和你说。”人刚走近,还没来得及和她打招呼,陶酥就迫不及待开口了。

“你现在有空吗?”她瞥了一眼实验室里的其它两个学生,欲言又止。

终究还是没有莽撞到不分场合直接把想说的话一股脑扔出来。

“现在不太行,我还有一会儿。”宋桑池面露难色,她柳眉微蹙,犹疑着给陶酥指了个方向,“不然你先去坐那里等我一会儿,应该不会太久。”

说完之后,还怕自己这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会让陶酥不开心,于是又放软语气补了一句,等于是在征询对方的意思。

“行吗?”她问。

陶酥自然是答应。

繁琐的数学实验和一堆XY之类的数学语言就是最好的催眠剂,她坐在宋桑池的临时办公桌前,瞥了几眼桌上散乱的数学公式和草稿纸,没一会儿就犯了困。

再加上还没吃午餐,胃里空空的,困意很快就重重袭来。

不远处,宋桑池和两个学生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虚幻,她不知怎么的就睡了过去。

“陶酥……”没多久,耳旁隐隐约约传来宋桑池的轻唤声,温柔,清冷,和梦中情人一样的语气。 陶酥耳朵痒痒的,意识渐渐回归,她想要尝试着睁开眼,眼皮却始终很重。

这样的轻唤持续了几声,没了动静。

旁边传来点点动静,陶酥感觉宋桑池似是起身离开了。

空旷的实验室里不似刚刚进来的时候热闹,还有人与人的讨论声,现在只剩一片寂静,唯一的响动就是宋桑池刻意放轻过的脚步,以及耳边被放大的,她自己的呼吸声。

慢慢的,陶酥终于睁开了眼。

眼睛里有微微的酸涩感,她撑住桌面,支起上身,四处环望了一下,只发现刚刚在实验室里的那两个学生都已经走了,原本虚掩的门口现在被人关上,宋桑池就背对着自己站在实验室另一头的储物柜前,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纸袋子。

“宋……”陶酥张了张唇,宋字的发音还没出口,就被卡在了喉咙里,视线所落之处正在上演无比香-艳的一幕。

只见宋桑池双臂交叉,双手捏住衣服的下摆直接就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 一整个双臂扬起往上的动作,让曼妙的身材展露无疑,光洁的后背上微微凸出的蝴蝶骨,与中间凹陷下去的脊柱线形成一个完美的互衬。

楚腰纤细,美艳无双。

黑色的内衣带子勒住肌肤,自双肩往下,与肤色交相映衬,黑白分明。

即使只有一个背面,也已经足够叫人心神荡漾了。

陶酥坐在后方瞧着这一幕怔怔出神,掌心撑住桌面的力道忽然一松,脑袋忽然往下哉了一下。

强烈的失重感使得她用另一只手重新撑住桌面,不免发出一些动静。

正从纸袋里拿出衣服还没来得及换的宋桑池听到后方传来的动静,不由直接转身。

四目相望,陶酥想要继续装睡也已经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很明显,想看正面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第37章 喝酒

人在受到视觉冲击的一瞬间未必是将双眼闭上, 也有可能是瞳孔微缩,在这一瞬间的注意力变得更加的集中。 陶酥觉得,自己现在大约就处于这样一种状态里, 约莫有点找不着北了。

她紧了紧喉咙, 觉得嘴唇突然有些发干。

忘记了身处何地,忘记了自己过来找宋桑池到底是为了什么。

毫不夸张, 现在这副场景有点点和她梦里重合了。

陶酥曾经在放下手机的无数个深夜里遐想过宋桑池的样子, 各种状态下—— 穿衣服的,不穿衣服的, 清冷的,妖冶绽放的, 此刻玲珑的曲线展露在眼前,隐约可见旖旎风光。

感受到陶酥灼灼的视线,宋桑池率先反应过来转回去套上了一件新的短袖,动作迅速,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衣服就已经穿好, 再转过来望向身后的人,脸上带着几分不明显的尴尬。

“你……什么时候醒的?”宋桑池不太自然地整理了一下衣摆,然后将换下来的脏衣服叠好, 重新放进了纸袋子里,“我刚刚叫你没反应, 还以为你没醒。”

这是一会儿准备提回公寓里去洗的。

先前做实验记录数据的时候手里的笔没拿好, 掉到衣服上,直接带出一条长长的笔印, 还好她向来都有在实验室备着一件衣服的习惯, 不然大约要回公寓才能换。

宋桑池有点点洁癖,这是陶酥不知道的。

“嗯……”

“刚醒。”

陶酥再一次用掌心撑住桌面, 支起上身,准备从桌后面站起来,谁知这一下又再撑到了桌上的草稿纸,力道往旁边一卸,又滑了一下。

接二连三出现差错,是个人都不好意思了。

僵硬的气氛被陶酥这一下冲得缓和了不少,宋桑池没忍住失笑出声,收好衣服以后已经抬脚朝这边走了过来。

这时候,陶酥脖子上的粉色已经蔓延到了两边脸颊,也不知道这可疑的粉色到底是因为刚刚的出丑,还是因为方才那香-艳的一幕了……这是藏在小匣子里的秘密,不足为外人道。

行至桌前,宋桑池伸出双手轻轻抵住了桌面,垂眸凝视着仍旧坐在椅子上的人,兀自问道:“你每天刚睡醒都是这样吗?”

这样迷糊,这样可爱,可爱到想要让人亲一口。

她的眼神停留在对方那双粉-嫩的唇瓣上,久久没能移开。

兴许是刚刚那会儿觉得嘴唇发干,陶酥就伸出舌尖润了润唇,现在望去就能看到一层薄薄的水光,诱-人极了。

宋桑池忽然想吃果冻。

不过她想吃的那款,市面上大约没得卖。

“我平时不这样,我刚刚就是……撑到草稿纸了,滑了一下。” 听到宋桑池这么问,陶酥也不明白对方话背后的意思,只是下意识开口为自己辩解。

说话间,她往后一推椅子从桌后站了起来,这样一来,视线终于和宋桑池平齐,两人处于同一水平的高度了。

或许也不。

陶酥微微垂眸,发现宋桑池撑着桌檐仍旧倾着上身,将将好矮了自己一截。 这样一个高度差刚好比她矮上那么半个头,等到对方随着自己起身的动作同时转换姿势仰头望向自己的时候,陶酥又没忍住咽了一下口水。

“是吗?”宋桑池翕动着双唇,浅浅一笑,不太相信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是看到了什么东西才这样的。”

话中隐藏深意,暗暗撩拨。

那双微微张合的唇瓣在挑战陶酥的底线。

这个角度,不接吻的话太可惜了。

陶酥思想从刚刚开始就已经不断走偏,怎么拉都拉不回来,她知道,现在只要自己稍稍往前一点压过去,立马便能够堵上对方那张合的红唇。

兴许直接伸手掐住宋桑池的下颚,会更快一点,更准确一点。

疯狂的念头似野草在不断滋长,她的想法也变得猎奇,可是她不敢。

让她在心里实践一万遍,到了宋桑池面前还是不敢,两人的关系分明就还没有到可以为所欲为的那一步……陶酥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慢慢来。

只是心中那股升起的邪火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谁又能知道这样一个会轻易脸红的人心里竟然有这么弯绕的小九九呢?

宋桑池不会知道。

她松开双手,重新站直了朝陶酥望过来,将话题直接拉回了正经事上。

“嗯……”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先前陶酥那副行色匆匆的模样,看起来分明就是有急事,她原本一开始就要问的,不料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将两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开了去,现在才回过神来。

宋桑池不提还好,一提,陶酥猛然就想起来了。

“是论坛帖子的事情,现在到处都在说……”事情的性质还是有点严重的,陶酥将大概的来龙去脉和宋桑池讲了一遍,说完之后,已经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心中方才升起的那点暧昧心思这会儿全都跑了个烟消云散,只剩下深深的忧虑。

“这个事情,我知道。”

“其实已经有人和我说过了。”

宋桑池耐心地听陶酥讲完了全部,然后才从容开口,没有一点慌张的样子,仿若此刻陷入漩涡中心的人不是她自己一样。 一双清冷的美眸凝望着陶酥,甚至还有心情逗弄对方:“陶酥,你真的好紧张我啊。”

明明是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大中午的特地从音乐大楼跑过来,要知道这中间的距离也不算短了。

“我……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她错开眼神不去和宋桑池对视,脸上刚才消退下去一点的颜色又再浮了上来,看来是没完没了了,“既然是朋友,我当然不想要你受到伤害。”

陶酥在这掩耳盗铃,欲盖弥彰,给自己的赤-裸的心思披上了一层好朋友的皮。

她对宋桑池的刻意撩拨和勾-引,完全没有任何抵抗力。

为什么?因为她清清楚楚的明白,这就是勾-引,不是什么好朋友之间的互动,就是明明白白的勾-引,宋桑池的一举一动在她这里都带上了一层颜色。

她没法不上钩,没法不心动。

然而这样的日子得持续多久,还是个未知数。她的每一次心动都像是被架在火上翻烤,得要将分寸拿捏得当,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似宋桑池那样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为所欲为。

这么一想,宋桑池真舒服啊。

任意妄为,肆无忌惮,完全不用对别人的心动负责。

简直就是恶劣行径。

陶酥这边在心里狠狠批-斗着宋桑池的种种行径,然而当事人并不知晓,为了让陶酥放宽心,宋桑池复又开口,将事情说得更明白了些:“早上的时候余主任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解过这件事情了,那个帖子里的内容完完全全就是杜撰的,一分真,九分假,他说他会和上级做个大概的汇报,帖子……大约是做删除处理吧。”

“至于学生本人我不是很清楚。”

“帖子里面的一些细节性指向很明确,我知道他是谁。”

既然都有学生能够循迹推出她的身份,她当然也能推出这个楼主的真实身份。

宋桑池本人对于这件事情的处理态度很明确,该怎么来就怎么来,至于学生做下这种事情该有什么处分,都按校规走就是,外界那些退的汹涌的浪潮在她眼中都成了不起眼的小浪花。

陶酥自问倘若遇上这种事肯定做不到宋桑池这么平静,她不仅不能平静,还会暴跳如雷,定然已经在私下和朋友把这个发帖子的人骂了千百遍了。

她是个俗人,但宋桑池就不是。

这大约也是为什么“被人发帖意-淫”这种事情会发生在对方身上的原因,太多人想将这样的宋桑池拉下凡尘染指,只是手段各不相同。

陶酥盯着眼前的人,越看越觉得自己幸运。

命运的红绳将宋桑池和她绑在了一起,这样的宋桑池只有她能够染指。

这样的优秀的宋桑池,这样诱人的宋桑池,这样独一无二的宋桑池。 会为她不能自控,为她深夜辗转,还会为她独自绽放,是她可以独占的宋桑池。

陶酥翕动着双唇,还欲说些什么应景的话,不料闷闷两下“咕噜”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午饭没吃,醒来后又闲聊了这么久,肚子开始抗议了。

陶酥又窘迫,又难堪,还以为宋桑池这回又该趁机取笑自己两句了,谁知对方这次一反常态什么都没说,反而话锋一转,提出“自己也饿了”的想法。

两人在这方面一拍即合,出了实验楼之后直奔校门口的美食街,找了个口碑的不错的餐厅坐下。

陶酥下午还有课,中午这么点事情全都花在和宋桑池相处上面,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吃完午饭已经快要两点了,她又匆匆和人道别,自己回了音乐系大楼准备拿上教材一会儿上课。

中午的外卖被好心的老师拎起来放在她的桌子上,点的是牛腩焖饭,回来的时候盖在白米饭上的那一层牛腩已经没了温度,酱汁都凝固了起来。

陶酥将东西直接拨到了一旁。

吃了宋桑池的定心丸,她以为这事很快就会过去,就像之前许陈那件事一样,雷声大,雨点小,过几天就没事了。

可是陶酥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在又经过了两晚以后,像是蝗虫群一样迅速发酵到了网上的各个角落,一夜之间各大平台都能看到事件的转帖,原本只是一个学校论坛内部的事情,现在发展到了全国网民都参与了进来。

人们本就对“教师”这样的职业要求严苛,不允许出现一点差错,更何况这次被拉入漩涡中心的,竟然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

不错,就是年轻漂亮的女老师。

在很多人眼里,性别是原罪,漂亮就更是罪大恶极,再加上各种各样不实舆论在进行错误的导向,网络很大一部分网友对于宋桑池的评价实在算不上客气。

更有甚者,已经开始质疑她的资历了。

陶酥被是在中午下班之前从同办公室老师那里得知这件事情的。 这么些天过来,搬进公寓还没有开过伙,下午没课,她和宋桑池原本约好了一会儿午餐过后顺便去学校附近的超市买点菜回来,晚上自己做,谁想就遇到了这档子事。

陶酥不敢告诉宋桑池,用自己的账号一头扎进茫茫网络中和那些出言中伤的人辩驳,得来的却是更加污秽的话:

【她是你爹吗你这么护着她[狗头]?】

【少在这装理中客[呕吐][呕吐]】

【做了这么恶心的时还不准人骂了啊??】

…………

终究是杯水车薪,很快被每秒飞快的评论刷新速度给淹没了下去,做无用功罢了。

办公室里蓦的响起“砰”地一声重响,手机被陶酥重重扔到桌面上。

其他老师们纷纷转过头朝这边看来,大家默不作声,瞧着陶酥脸上阴沉的脸色也不知该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看来陶老师和这个宋老师的关系是真的很好。

还是乔欣和陶酥关系亲近点,听到这边的动静她连忙从自己的位子上起身往这边来:“陶酥,你别生气,网上那些人又不知道事实到底是什么,说话没分寸,都是些没素质的人,你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恶心。”陶酥只觉得遍体发寒,她咬着牙吐出两个字。

“就是很恶心,宋老师一看就不是那样的人,咱们学校的老师谁会想不开去做那样的事啊……”

乔欣这话开了个头,很顺畅就往下说许多,她的立场很明显是站在陶酥和宋桑池这边的,所以说起话来的时候语中难免会出现愤慨之情。

没一会儿,办公室里其它老师似是被感染了情绪,也跟着附和了起来。

许是因为音乐系和数学系这两个系的主任之间交情不浅,所以两个系的老师也多有来往,偶尔有什么聚餐,聚会也会一起去,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大家下意识就把宋桑池划入了“自己人”的行列。

“要我说,现在学校就该赶紧让技术把藏在网线背后的那个学生找出来,这样当面对质,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我看网上还有借着这件事疯狂攻击女老师的,咋地了,女老师刨了他家祖坟了啊,就这么恨女的?”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在这个小小的办公室里营造出了一种虚假的幻象,让陶酥身处其中,产生出一种这个世界上应该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和她们一样明白事理、情况或许还没有变得太遭的错觉。

可幻象总是幻象,只需要受到一点点的外力冲击,便会不堪一击,化为乌有。

有谁在一片激昂的愤慨声中小声插了一句:“那个,你们看看学校发通知的那个大群里,刚刚发的文件通告,宋老师好像被停职调查了……”

方才还慷慨陈词的声音瞬间静默,被可怕的沉默吞噬。

没一会儿,椅子划拉过地面的“滋啦”声穿透死一般的寂静,陶酥从座位上起身飞快跑了出去。

不用想都知道是去找谁了。

是在公寓楼下的大门口见到的人,陶酥打过电话以后从音乐大楼那边一路跑过来的,一张俏脸因为剧烈运动染上了一层绯红,宋桑池就蹲在公寓前方的空地上喂猫,明明陡亮的阳光这么斜照下来,却始终看不清她的脸。

宋桑池背对着光照,将自己的正面藏在了一片阴影里。

“宋桑池……”她弓着身子撑住膝盖站在宋桑池面前,轻轻唤了对方一声。

喉咙里干涩涩的,烧得发慌。

三两只小猫吃完地上的猫粮了,于是又大着胆子上前两步来吃宋桑池掌心里的,明明是温馨的一幕,却让人瞧了觉得心里有些发慌。

“宋桑池。”陶酥又叫了一句,然后缓缓直起身子来。

这一次,宋桑池终于有了回应。

她从阴影里抬起头来,望向陶酥:“我刚刚从办公楼那边过来的,见过副校长了。”

“通知文件你看了吧。”她定定地望着陶酥,那双原本就清冷的眼眸此刻仿若结上了一层薄薄的霜,越发没有温度了,“我被停职调查了。”

平静无波的陈述,没有任何的情绪波澜。

陶酥心里“咯噔”一下。

手里的猫粮喂完,宋桑池也拍了拍手从地上站了起来,往公寓楼上去。

她没有出声叫陶酥,但陶酥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前后差了半步的距离,宋桑池目不斜视只顾着往前走,陶酥颠颠地跟在对方身旁,三层楼的高度,她们走楼梯上来一路上陶酥几次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她想,像宋桑池这样的人,大概听不进什么安慰,这种理智的人,遇到事情以后最过不去的那关不是别人,是自己。

果然,回到公寓里以后宋桑池就直接进了房间,把自己关在了里面。

对陶酥只说“累了,想睡一下”。

一墙之隔的距离,陶酥被挡在了门外。

太阳在空中的高度渐渐升到一天中的最高点,又缓缓下落,到了日落西山傍晚之时,公寓的房门被敲响。 陶酥整个下午一直守在客厅里,听见响动声以后连忙起身去开门,看到的,是四五个面熟的老师。

以乔欣为首,有她们自己办公室的,还有几个数学系那边的。

“陶酥,宋老师在吗?”

“她……还好吧?”

见到陶酥开门,乔欣下意识往她身后房子里探头,然后就发现什么也看不到。

她只好把手里的两个袋子递给陶酥:“我们刚刚约好去超市,顺手多买了点东西,想着过来拿给你们。”

是善意的表达,是关心,却因为害怕触及宋桑池的自尊所以用了“顺手买多”这样蹩脚的借口。

陶酥敛了敛眸子,回头往房子里次卧的门口瞥了一眼,然后小声道:“宋老师在自己房间待着,一会儿要是出来了我拿给她。”

“谢谢你们。”一双月牙眼弯了弯,笑意不达眼底。

这种时候终究是不怎么能笑得出来。

“对了,还有这个!”简单客套了几句,在收尾之际乔欣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型U盘塞到了陶酥手里,“许陈你还记得吗,数学系那个学生下午跑到咱们办公室来了,他给了我这个U盘,说里面有当初一起去参加竞赛的几个同学的录像,他们都愿意出来作证明宋老师不是那样的人。”

竞赛的辅导过程公开透明,大家都在一起,压根就没有帖子里说的那种事。

许陈有专业上的天赋,当时也是竞赛团队里的一员。 之前和宋桑池发生冲突也是情急之下,后来男孩子心里始终觉得愧疚,这个事情发生之后他就一直在跑前跑后联系其它几个关系还不错的男同学,大家一起录了这个视频。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那个发帖的男生。

因为找不到宋桑池的人,所以只好跑到音乐系来,想着给陶酥这个宋老师的室友也一样。

谁想连陶酥的人影都没见到。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陶酥还是将U盘收起来,放好了。

“谢谢你们。”她又说了一遍,心里感触颇深。

告别了乔欣她们这一些老师之后,陶酥又重新坐回了客厅的沙发上。

没多久,她接到了一个外地陌生号码打进来的电话,陌生的电话号码在屏幕上不停跳跃闪烁,犹豫了几秒钟以后,陶酥还是接了起来。

“陶酥姐姐,我是宋雨漪。”女生清亮的声线从电话那边传来,陶酥这种对声音分辨能力极强的人一下就听出是谁了。

宋雨漪说话的语速飞快,不等她开口,下一句话又冒出来了:“我在羊羊那要来你的电话,打得有些突兀,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知道你和宋桑池是室友,下午我打她电话没人接,请问她现在和你在一起吗?”

“对,她在学校公寓。”陶酥检点应了一声,而后问道,“你要来看她吗?”

“我晚上八点半回京城的飞机,就不来了。”听到宋桑池和陶酥在一起,她倏地松了口气,语速也渐渐放缓,“陶酥姐姐,麻烦你帮忙转告宋桑池一声,网上的那些事情家里都知道了,让她不用担心。”

“是黑非白,自有定论。”

“没多久,那些不实的声音就会消失的,这次你就让她当做放两天假休息一下就好了。”

宋雨漪的语气莫名,笃定的语气仿佛已经提前预知了这场闹剧的最终结果,一点也不着急,丝毫也不担心。

陶酥隐约觉得这话后面藏着一些深意,只是她摸不透。

听话这,似乎是家里会有人出面解决的样子。

别人的家事陶酥不想问得过多,只要这事能解决,那就是好事,她一一应了下来,并且保证了会好好开解宋桑池。

“对了,有些话……你让她不要放在心上。”临到末了,宋雨漪的语气开始有了变化,听说话的语气似是有些头痛,“早先的时候家里长辈给她打电话说了不太好听的,可是那些人说话向来都是这样的。”

无法直接联系到宋桑池,陶酥便成了宋雨漪和对方通话的唯一桥梁,所以一通电话下来透了不少信息出来。

陶酥大约知道了两点,一,宋家的背景应该不简单,二,宋桑池和家里的关系似乎有些僵硬。

挂了电话,她打开手机,准备看看附近的外卖了。

外头的天色已经黑了大半,天上,月亮的影子也隐约浮现了出来。

宋桑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下午,一点动静都没有,陶酥准备趁着点外卖的机会和对方搭搭话,看看人怎么样了。

她三两步行至房门前,刚准备抬手敲门,这时候房门蓦的一下自己开了。

陶酥怔了一下,只见宋桑池人已经出现在眼前。

散落的头发随意地披在脑后,身上的白衬衫扣子散了两颗,性感地锁骨随着主人的动作上下起伏,若隐若现。

看到陶酥的那一刹,宋桑池抬手,将前方散落的秀发往后撩了撩。

她张了张唇,声音还未出口,陶酥就已经率先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味。

不似那种难闻的味道,是甜甜的果酒味。

“陶酥……”

声线哑哑的。

那双漂亮的眼眸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叫人看一眼都感觉要被吸进去。

“你……一整个下午在房间喝酒?”陶酥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她很是震惊,以为宋桑池的房间藏着那么多玩具就已经很离谱了,谁知竟然还有酒。

什么样的人才会把酒藏在房间里啊?

宋桑池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这显然不是她开门的重点,她开门是为了……

“陶酥。”宋桑池又叫了一遍陶酥的名字,咬字清晰,声音坚定,一听就知道头脑还很清晰,并没有喝多,只是看起来像是醉了的模样而已。

她伸手,一把抓住陶酥裸露的手臂,将人往前带了带。

微凉的掌心贴到肌肤上的那一瞬间叫人打了个激灵,陶酥一个踉跄,往前两步,两人几乎要贴面。

带着酒甜味的呼吸喷洒出来,将陶酥整个人萦绕住,包裹着。

全都是宋桑池的味道。

一抬眸,就撞进那汪水润的眼眸里,很容易就沉溺进去,陶酥的情绪也被牵引着,现在宛若一个牵线木偶,而线头,就在宋桑池的手上。

对方牵一下,她动一下,牵一下,动一下。

宋桑池轻声蛊惑着,声音里夹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和低落:

“我现在很不开心。”

“你进来陪我喝酒,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事情下章解决

都是36度的体温,我劝大家不要说那么冰冷的话

第38章 跳舞

认识宋桑池这么久, 陶酥第一次发现对方还有这样的一面。 她以为宋桑池除了深夜的时候会因为生理需求短暂地放纵一下,在其余的时候总是克制理智的,不想也会有被情绪左右大脑的一天。

然而正是这样, 才看起来像个真实的, 有血有肉的人。

“好。”她的喉咙轻轻滚动,溢出一个字眼。

没有人能够拒绝这样的宋桑池, 她自问自己不能。 松口应下的那一瞬间, 陶酥看到宋桑吃吃笑了起来,一双眼眸也眯成了一条缝, 很单纯因为自己答应了这个请求而开心。

心间似有某处柔软的角落陷落了下去。

宋桑池拉着她,往房间里走。

学校分配的两室一厅总共加起来不过八十个平方出头, 零零总总分配到客厅,卫生间之类的地方,剩下才是两个卧室。 这个次卧撑死了二十个平方,一眼望去倒是和主卧的格局差不多,不过由于被主人收拾得整洁干净, 所以看起来并不拥挤。

房间里,宋桑池把床推到了靠飘窗的位置怼着墙,只留了一边通行, 这样余出来很大一块空间。 床铺侧面下脚的地方扑了一张大大的毛毯,干净柔软, 毯子上手机和罐装的酒瓶随意放置着。

一旁的地板上, 有半箱酒从床底下拉出来了一半,一看就是先前藏在床底下的, 而这张毯子, 大约就是宋桑池“饮酒”的地方。

果然,进了房间以后没走两步, 宋桑池就踢掉了脚上的拖鞋,赤着脚踩在了毛毯上,而后半蹲下来将陶酥往下拉了拉。

光洁的脚掌踩在毯子上,很快留下浅浅一个印子。 宋桑池原本抓住的是陶酥的手臂,现下角度一个变化,掌心便顺着对方的手臂往下,一路滑到了腕部落到了掌心里,这个动作好不自然,让陶酥本人也是一个愣怔。

“下来。”宋桑池的细-密的长睫在灯光下微微颤动着,她低声催促了一句。

陶酥便倏地松开脚下的劲,顺着对方的力道随着一起踩上毯子蹲了下来。 这间房是宋桑池的私人领地,她既然能够被允许进来,就等于已经得到来这个人的信任。

“给。”思绪流转间,一个铝罐瓶已经被送到了眼前,宋桑池已经贴心地帮她打开了罐子,现下拿着直接喝就行。

还真是进来“陪酒”,一点其它的意思都没有。

陶酥抬手结果冰凉的铝罐,礼貌道了句谢谢。她看到宋桑池将手收回去之后就立马端起了放在一旁另一罐已经开了的酒,然后直接往嘴里送。

见过喝酒的,没见过这么喝的。

明明是叫她进来陪着喝,却完全没有要与她交流的样子,可见心情已经坏到了极点,只想直接喝醉过去就算了。

陶酥一双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想要出声阻止,却又没想好该要怎样措辞。 现在的宋桑池本就敏-感脆弱,倘若她哪句话没说好,大约就直接加深了对人的刺-激。

将脑中的想法捋了一番,还是决定先从关键的事情上说起:“宋雨漪说打不通你的电话,刚刚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

宋桑池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

是让她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陶酥于是就继续借着方才的话:“她说你的事情家里都知道了,让你不用太在意,停职就当做放两天假好好放松一下。”

“她说……会没事的。”

陶酥说完,仔细观察了一下宋桑池的表情,发现几句话下来对方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这才放心。

“我知道。”宋桑池敷衍应了一句,脸上扬起一个奇怪的笑,“我当然知道会没事。”

她手里那一罐总算喝完,看起来似乎没有要新开一罐的意思。 陶酥绷紧的神经松了松,谁知下一刻,就看到人直接起身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摸出了一包完整的香烟。

香烟和打火机,还有一只新的小型烟灰缸。

陶酥见到这些东西的那一瞬间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她盯紧宋桑池的脸,有那么片刻甚至怀疑眼前这个身体里是不是已经换了个人。

香烟的外包装被拆开。

打火机的声音响起。

细长的香烟被夹在两指间轻轻晃荡着,宋桑池的姿态性感又颓靡。丝丝缕缕的烟雾自指尖升起,横戈在两人中间,模糊了彼此的视线。

此刻,宋桑池这个人在陶酥眼中又变得神秘,遥远了起来。

一直以来,陶酥以为自己通过树洞看到的宋桑池就已经是最真实的宋桑池了,却不知晓这人还有藏得更深的一面。

比如现在。

倒不是抽烟不好,就像是班上一个从来循规蹈矩的三好学生忽然学会了抽烟喝酒,一种十分割裂的感觉,她忽然十分担心,还有些害怕。

“宋桑池……”陶酥放下手里的酒罐,低低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宋桑池则像一只受到召唤的小狗,侧过脸蓦的就朝她凑过脑袋来,她睁着一双水亮的眼睛望向陶酥:“什么事?”

陶酥很快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不难闻,是很清新的薄荷香,大约和宋桑池抽得香烟种类有关。

一些关切和担忧的话到了嘴边又被陶酥咽了下去,这个时候显然不适合说这种扫兴的话,她敛了敛眼眸,干脆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指着对方手上的夹住的香烟,轻松道:“原来你会抽烟啊?”

宋桑池轻轻“嗯”了一声。

“看起来不像,”说到这里,陶酥暂且顿了顿,岔开话题想要尽量营造出一种轻松的聊天气氛,“我以前偷偷拿过我爸爸的烟抽,后来发现这种东西不适合我,再也没有抽过了。”

说完自己,她歪过头来问宋桑池:“你呢,你第一次抽烟是什么时候?”

宋桑池沉默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是在回忆还是不想回答,最后轻轻吐出两个字:“高三。”

高三,一个敏-感而又微妙的年龄。

在这样一个人生的重要阶段学会了抽烟,那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陶酥没有明着问,她打算旁敲侧击引导试试看宋桑池愿不愿意说出来。

却不料宋桑池并不给她引导的机会。

“我高三的时候学会的抽烟,但这是我长到这么大以来,第四次抽烟。” 宋桑池直接将陶酥想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倒了出来,像是在倒垃圾,她垂着眼眸盯着烟头的火星,“高三的时候,家里逼着我改了高考志愿。”

轻描淡写一句话将事情带过,听起来轻飘飘的,但是个人都知道改高考志愿这样关乎人生的大事绝不可能如此简单。

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十年的时间里也只抽过四次而已。

陶酥大概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了—— 一个极度克制的人不到万分压抑,无法宣泄情绪的时候不会做出违常的事情,不管是抽烟,亦或者是这样没有章法和目的的把自己关起来胡乱饮酒,对于宋桑池来说都是“违常”。

人克制得久了,一旦扔掉那些桎梏就会变得异常疯狂。

她不太清楚对方身上那层隐形的桎梏到底是什么,如果将来有机会的话,或许可以慢慢了解。

但是宋桑池现在需要的定然不会是什么安慰的话,宋桑池现在最需要的,是将心里压抑的情绪全部宣泄掉。

这样,才能在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让一切如常。

想通了这一层以后,陶酥不再拘着自己,她主动开了一瓶新的果酒朝宋桑池递了过去,两只铝罐在空中轻轻一碰,发出清脆一声响,凉丝丝的液体灌入喉中好似能带走所有的烦恼和忧虑一般。

即使只是暂时的假象。

宋桑池眼中氤氲的那层水雾更浓了,眼神也越发的迷离了,香烟她只在一开始的时候拿了一根,之后便就光喝酒,再也没有碰过。

同上一次醉酒的情况大不相同,这一次,陶酥真真切切感受到对方是真的喝多了。

她坐在一旁,听宋桑池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有关于以前的事情,比如小时候的梦想,又比如,高三的那场变故,还比如,为什么会选择孤身一人前来南城这样一个偏南方的城市工作。

这些,都是有原因的。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陶酥都听得十分认真,她将宋桑池说过的这些内容往自己脑海里填充进去,使得她脑海中的那个“宋桑池”的形象又变得立体,鲜活的了一些。

“你呢,你长到这么大,有过什么十分想做却不能做的事情吗?”她问陶酥。

了解这种事,从来都是相互的,没道理光她一个人说。 宋桑池的意识仍旧清醒,只是整个人被酒精催发得过于兴奋,所以显得话多罢了。

至少她还知道,现在坐在面前的人是陶酥。

是那个弯眸笑笑都能够牵动她心神的人。

“我啊……”陶酥歪着头,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里,她一只手捏着铝罐瓶,一只手在毯子上,微仰着脸朝天花板望去,微微颤动的长睫抖落了点点光晕。

宋桑池看得有些出神。

“我好像没有诶,”良久,陶酥撤回了视线冲宋桑池笑笑,“我们家很自由的,从小到大不管我想做什么,喜欢什么,家里人都会无条件支持我。”

“真好。”宋桑池由衷感叹了一句,艳羡不已。

到今天为止,她算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从第一眼开始就被陶酥无意识吸引了。 原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对方身上拥有太多她所羡慕,却得不到的东西,这些东西是用钱买不来的,也是她费尽心思都得不到的。

就拿那个“最受欢迎教师奖”来说,她这样一个人永远做不到像陶酥那样,走到哪都讨人喜欢。

有些事情就是命中注定。

想到这里,宋桑池不由自嘲地笑了笑,不知想起了什么,她蓦的放下手里的铝罐,斜过身子用一只手掌撑住地毯然后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酒意上头,人的平衡感变得差了些,头脑也有些发晕。

“宋桑池……”陶酥的视线随着宋桑池起身的动作移动,一双浅褐色的瞳仁微缩,看起来有点紧张,“你是想要上厕所了吗?”

刚刚一口气喝下去好几罐酒,如果是想要上厕所的话也正常。

陶酥意会到对方的这个意思,刚准备起身扶人,只见宋桑池在这个时候弓住身子,用双手撑住了膝盖弯下腰来:“不是。”

陶酥起身的动作一顿,直觉告诉她宋桑池的话还没有说完,于是她又将重心降了回去,以这样一个仰视的角度耐心等待着对方说完剩下的话。

“陶酥,你喜欢看舞蹈吗?”

“不然我跳个舞给你看吧。”

“你想看吗?”宋桑池弯了弯眼眸,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脸颊两侧由于酒精的作用已经浮现一层淡淡的绯红,今晚的宋桑池整个人身上多了几分妖冶的“邪气”。

说话行事,与平常全然相反。

现在,竟然还说要给自己跳舞。

陶酥用力眨了眨眼,生怕是自己的幻觉听错了话,不然的话怎么会有这种天大的好事落在自己的头上?

“你,会,跳,舞?”她一字一顿,将自己惊讶的情绪表露于人前,明明白白,还夹杂着几分不敢置信。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人应该是数学老师没错吧,还是一个唱歌有点跑调的数学老师。

几个字落在宋桑池的耳中,多了几分其它的意味。

在宋桑池听来,像是陶酥不信自己说的话。

“我当然会。”宋桑池下巴微仰,露出修长的颈脖。

陶酥想,如果自己是吸血鬼的话一定会很喜欢这样的脖子。

宋桑池松开了撑住膝盖的手,直起身子,半虚着眼眸轻声开口:“我从六岁开始学民族舞,一直到高三的时候,我和家里说想要考民族舞蹈学院,以后想要做一个舞蹈家,站在舞台上表演给所有人看。”

她终于提及自己那段不愿宣之于口的往事。

“然后呢?”陶酥更惊讶了,说不震惊是假的,她压根就没有从宋桑池身上看到任何一点有关“表演欲”的东西,也从来没想过宋桑池会和舞蹈扯上关系。

“然后我家里说,不可以。”宋桑池的语气忽然变得坚决了起来,她拧紧眉毛,似乎在模仿当时对自己说这句话的人的语气,“他们说以表演取悦于人是戏子所为,跳舞只能作为爱好,不能成为我的职业,不然的话会让他们觉得很丢人。”

陶酥张了张唇,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不知道,时至今日竟然还有人对表演行业的人有如此之深的偏见,也有些好奇,宋桑池的父母究竟是做什么的才能说出“会觉得丢人”这样的话。

“所以,我会跳舞。”追忆扫兴的往事到此打止,宋桑池灵活地打住了话题,将陶酥的注意力往自己刻意引导的方向带,“而且还跳的很棒,很厉害。”

说话的语调微微上扬,像是一个身怀宝藏却又忍不住给人炫耀的人。

陶酥觉得,这样的宋桑池简直加倍可爱,比起她身上那点所谓的可爱,现在的宋桑池还要可爱个千倍,万倍。

她的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上扬,却仍旧强压着笑意,配合对方:“那,我可以看看吗?”

陶酥小心翼翼地措辞,像对方征询着想要一同分享这珍贵的宝藏。

“可以,”宋桑池大大方方应了下来,末尾还特意压低了声音悄悄道,“只给你一个人看。”

陶酥觉得自己快要因为心率过快而呼吸困难了。

宋桑池的每一句话,几乎都在她心动的点上来回碾压,偏偏你看她现在这样醉酒的状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或许从头到尾备受煎熬的只有她一人。

宋桑池说要给陶酥跳舞,跳她很久没有跳过的民族舞。

卧室里的空间还是太小了,两人干脆起身出到了客厅,将摆在客厅中央的茶几挪到了一旁,清理出一大块的空地来,就连头顶的灯都被刻意熄灭了两盏。

陶酥被宋桑池拉到了沙发上坐下,对方称这是绝佳观影位。

音乐声通过手机播放器缓缓播放,安静的房子里霎时陷入一种奇妙的氛围里。

宋桑池就那么一身长白衬衫,超短裤,一双纤细的长腿赤着脚踩在地板上,氲着雾气的双眸紧盯着陶酥的眼睛,像是要把人深深刻印在脑海里。

陶酥本身是不喜欢看舞蹈的,她没有那个耐心,也没有那种雅兴,也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自己能安静耐心地坐在一处地方,观看民族舞表演。

宋桑池的出现打破了她的太多常规。

现在,音乐悠长缓慢的前奏才刚刚开始,她就已经耐不住心急想按快进了。

快点吧,一秒都不想多等了。

快点吧,她想要欣赏民族舞蹈的风韵。

陶酥觉得宋桑池现在像是在拿着一根羽毛在她心口的位置轻轻挠动着,叫人心痒难耐,想要将始作俑者拿下。

悠长的前奏播放完毕,宋桑池终于动了。

藏在衬衫底下曼妙的身躯开始灵活地扭动着,头顶的光线直直打在对方的头顶,让宋桑池原本精致的五官蒙上些许阴影,变得更加立体。

白色,原本就是透光的颜色。

光线穿透薄薄的布料,将身体的曲线映照了出来,和传统的皮影戏有异曲同工之妙。

宋桑池像一一只会变身的午夜精灵,在陶酥面前极尽释放着自己的魅力,她脚下的步伐很是虚浮轻盈,身体在空中摆动着,给人一种随时会摔倒的感觉。

而奇妙的是,你不会知道这样一种效果到底是她醉酒站不稳,还是原本就属于舞蹈中的一环,只是喝了酒之后更为惊艳。

陶酥一眨不眨,就连呼吸节奏都凝滞了。

有那么几次宋桑池踩着轻盈的步子在她身前舞动的时候,她都差点伸手将人直接拉下来坐在自己腿上。

陶酥不知道自己当时如果那样做了之后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她现在隐隐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冲动”一点,毕竟这个世界上不止有宋桑池可以醉。

她也可以,她也同样是喝了酒的人。

只是可惜,已经过去的瞬间来不及后悔。

时间仿佛过得慢,实际过得飞快,不过一分多钟的时间而已,陶酥却感觉自己沉浸在其中已经过了许久,直到宋桑池手动关闭了手机音乐以后,她才回过神来。

“很久没有跳舞,身体有些僵硬了。”宋桑池气息微乱,脸上的潮红因为刚刚的运动变得更加明显了些,她挨着陶酥直接坐了下来,对自己刚刚的表现做出了中肯的评价。

不太满意的样子。

这支舞对方只跳了一半就停了下来,原因陶酥不知道,但这场表演对于陶酥来说,绝对称得上是生平看过最精彩的一场表演,她不承认宋桑池对自己那样普通的评价。

“不,你跳得很好,很好看,我很喜欢。”

“这就是我长这么大看到过的,最好的舞蹈。”

陶酥凝视着宋桑池的双眼,语气严肃又认真,她的视线从对方微微起伏的胸口滑过,停顿一瞬,又很快移开。

“这样吗……”听了陶酥的话,宋桑池垂眸盯着自己横搭在沙发上的小腿,倏地抬手,将散落的长发随手撩到耳后的位置,而后抬起头来冲她笑了笑,“谢谢你的肯定。”

“这是我第一次为人表演。”

陶酥怔了怔,没有想到今天晚上这半支舞竟然还有这样一层含义。

毫无疑问,宋桑池是在向她展示,她的特殊。

那些起伏的,不平的,汹涌的情绪似乎都在这半支舞以后归于平静,宋桑池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口子,将那些垃圾情绪全都倒了出来,现下好似已经恢复如初了。

和陶酥说完这句话以后,她支起身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重新朝卧室走去。

没一会儿,陶酥就看到宋桑池手里拿着那包刚拆封的香烟和打火机走了出来,这两样东西当着她的面,被扔进了垃圾桶里,就好像那些消失不见的坏情绪一样,宋桑池觉得自己今后很久大约都不用再用这种方式去发泄情绪了。

很久没和家里发生争执,今天情绪决堤,方才有些绷不住了。

总是被严格要求,被无理苛责。

还好……

还好这次不再是自己一个人。

宋桑池长睫微颤,颇有感触,视线停落在陶酥那张素净的脸庞上,短暂地凝视了几秒,她酝酿着情绪,想要说些什么。

谁知道陶酥倒比她先一步开口,小心翼翼问了一句:“那……第一次以后还会有下一次吗?”

或者下下次,无数次。

剩下的那半支舞,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看个完整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剧情写不了了,宋桑池的背景拉出来太费字数了,你们杀了我吧……

祝大家开工/开学快乐

第39章 预告

晚上, 陶酥梦见了宋桑池为自己跳完了那剩下的半支舞。 梦里的宋桑池额间点上了妖冶艳红色的花钿,一舞完毕以后对方盈盈一笑,直接坐到了她怀里, 勾住她的脖子, 指尖轻轻挑起下巴说要收“演出费”了。

陶酥总算明白,为什么电视里的那些皇帝那么喜欢看妃嫔专门为自己独舞了, 这简直就是极致的体验和享受。

梦境, 总是缥缈虚幻的。

黎明到来之际,朦胧的梦境便也跟着一同散去, 金色的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窗斜斜照进来,洒在柔软的被面上, 和闹钟一起叫醒满身疲惫的人。

陶酥上午只有一节大课,还不赶早,十点多的课,所以闹钟掐着时间定在了9:15分。

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她发现客厅里干干净净的, 垃圾桶里的垃圾袋已经换上了一个新的,次卧的门大开着,她上前两步倚在门口往里瞧去, 只见卧室里面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空酒罐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已经不见了,房子整洁干净, 还特地喷上了一点香水, 颓靡之气一扫而空。

就是不知道宋桑池人到哪去了。

陶酥这才想起来摸出手机问问,谁知打开微信, 就看到宋桑池的消息红点出现在最上方:【陶老师, 我停职了不用上班,出去散几天心, 有事联系。】

还真像宋雨漪说的那样,出去散心了。

也就是说,憋堵在心里的那口气已经顺通了,不会再钻牛角尖了……想到这里,陶酥会心一笑,觉得出去散心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在对话框里打下

既然是散心,那就远离学校里这些破烂事,自己也不要打扰好了。

如果宋桑池想联系她的话,肯定会主动给她发消息,对方没有主动说,那她就不问。

更何况,她也不是只有这么一个渠道,有阵子没有收到倾诉,差点忘了还有一个树洞。

宋桑池出远门了,但是网络上的舆论争斗并不会因此就停止。

虽然早在昨天陶酥就已经得知宋家大约有些不知名的背景会出手干预平息这次的事情,但她终究不放心,几番辗转,还是打电话拜托自己那个当校董的舅舅和学校领导说说这事。

分明就是不占理且无厘头的事,学校也有能力查清楚,偏偏要停人家的职,倒有点“未见官先打三十大板”的意思了。

现下网上的舆论也是揪着停职这事不断做文章,“你要是没问题为什么停你的职”“怎么光停你不停别人”之类的混账话,叫人看了就火冒三丈。

宋桑池不仅是陶酥的好朋友,也是小陶羊的补习老师,人家都愿意无偿补习了,表哥两口子终于找到机会还掉人家这个大人情,身为子女,他们在陶舅舅面前提了好几次这个事,以至于陶酥上午打的电话,陶舅舅下午就把学校领导约出来吃饭。

不过得到的结果有些不尽人意。

“你们学校那个事情,我帮你问了,不太好弄,明天我再拖几个朋友帮你问问教育局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陶舅舅在电话里说得比较委婉,但到底是亲舅舅,陶酥也听出了这番话背后的深意。

再三拜托又闲话家常了一两句之后,就挂了电话。

没一会儿,舅舅的秘书通过短信给她将事情的原委发了过来。

原来,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校方在这件事情上根本已经没有太大的发言权了。 一开始事情还没有闹大传到外面各大平台上的时候,校方的态度很明确,就是处分肇事学生,删除帖子,然后发个通告向全校师生通报一下这件事情。

匿名论坛的每一个账号都是实名注册,外面的正常用户看不到,管理论坛的管理员是可以看到的,再有各个寝室的网络IP地址,要精确到人,简直不要太容易。

先前不管怎么处理,这都是他们校内的事情,可事情不知道怎么的,在作出处理通告之前就被转载到了网络上疯狂发酵,这就不只是学校内部的事情了。

发帖子的那个小狼狗,是数学系一个大三的男生,叫做周纪,在外也是品学兼优的形象,看外表斯斯文文,过马路还会扶老奶奶。

倘若走在路上遇到,你绝对想不到这副斯文的皮囊下竟然藏着如此龌龊的思想。

人就住在许陈他们隔壁寝室,男生们偶尔还会约出去一起烧烤上网。

之前去首都参加数学竞赛的队伍里,确实有这个人,当时一趟竞赛之旅下来,宋桑池没察觉到什么异样,师生之间相处得很愉快,没想到回来这么久之后这人竟然偷偷发了一个这样的帖子。

龌龊的心思不可能是一夜之间冒出来,只能说这些意-淫出来的事情,大约是是周纪在无数个深夜都幻想过的。

他暗恋,痴迷,却碍于宋桑池的身份和拒人于千里,不敢张扬,只能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深夜里独自臆想,反复咀嚼,最后竟然把自己的想法编成一个荒诞的故事发到了匿名论坛来博取网友的关注。

终究还是把自己代入了那个故事的角色里,在另外一个虚拟的世界,得到了自己永远得不到的人。

像一个只能活在阴暗角落里,可怜,又可恨的臭虫。

本来,虚化过的故事大家也只当个乐子看看,谁想周纪这厮做事也不带脑子,一些关于宋桑池的形容描写实在过细,还加入了现实发生过的竞赛内容,有心人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帖子里的女老师被扒出来有原型以后周纪慌了一晚上没睡好,抵不住网友们的追问,次日中午,他又登陆论坛披上马甲简单否认了一下那些网友的猜测。

可惜,网友不是傻子,事情持续发酵。

再之后,就是学校老师找上门来了解情况,紧接着,事情被闹大,传播到了校园论坛之外的网络上。

周纪的家里人知道了。

南大本就是私立大学,每年的学费昂贵,能来这边读书的除了成绩极为优异,像是许陈那样的贫困生拿奖学金补助之外,多数家里都能称上小富。

周家世代从商做生意的,在本地有些门路和关系,在知晓儿子竟然做出这种事情之后,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儿子被处分,不然处分坐实,让大家知道这么大一个人竟然龌龊的躲在暗处意-□□老师,还特别撰文发出来,那么以后怕是无法在亲戚朋友面前再立足。

学校停宋桑池的职借调查之名拖延时间这事,便是这家人在外面走动关系对校领导施压得到的结果。

处处是社会,遍地是人情。

当天傍晚,陶酥从外面回到公寓,就看到公寓楼底下停了一辆显眼的保时捷,还以为是哪个老师的有钱亲戚过来探望,上楼一看,才发现周纪的父母带着儿子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和水果,在她们公寓门前等着。

她便迎着这一家人的视线大方走了过去,然后目不斜视路过公寓门口,一直往前,直至走廊尽头拐了个弯,走另一边楼梯下去了。

小鬼难缠,宋桑池反正也不在,她懒得应付这样的一家人。

重新走到楼下,口袋里的手机恰巧响起,是她们音乐系周主任打过来的电话:“喂,陶酥啊,我刚刚收到消息听说数学系那个学生的家长赶过来了,还要了你们宿舍的地址,一会儿应该会过去……”

“你看看没什么要紧事的话,你就晚点回去吧。”

周敏月话里有话,点到即止,显然也不想陶酥碰上这胡搅蛮缠的一家人。

都说了宋桑池不在学校了,这家人就是不信,儿子把人害得这么惨,父母在外面动关系对校领导施压,还想要别人心无芥蒂大方原谅,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简直就是没脸没皮到了一定的境界。

周敏月心里看不惯,同为老师,她自然偏倚着宋桑池她们,所以连忙通风报信好叫陶酥精准避开,让这家人吃个闭门羹。

“主任,您这信报得有些晚了,我刚刚从公寓楼出来,”陶酥没忍住失笑出声,倒是没想到平日里一板一眼的主任还有这样的一面,“那家人我看到了,不过我路过门口没有进去,他们也不认得我。”

“就这样吧,这几天我都懒得回公寓住了。”

“他们喜欢等,那就等个够。”

简单交流了几句,陶酥挂掉了电话。

离开之前她回头,深深望了一眼那台停在大坪中央的保时捷,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兴许有些人觉得,这个世界上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吧。

殊不知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够用钱去解决。

学校里发生的事情陶酥没有和宋桑池说,这些烦人的事情,实在没有必要。 两人保持着日常的问候,早安,晚安,偶尔宋桑池会拍摄一张日落的照片过来,或者是街边摊贩的小车,又或者是今天的午餐。

每次都只有一张照片发来,鲜少会配字。

但陶酥知道对方的意思。

就如同宋桑池出门散心之前特地打开了自己卧室的房门,这便是对陶酥敞露心房的意思。

对于成年人来说,卧室便是生活中少有的,只属于自己的私人领域。倘若是能对一个人毫无保留,那也就代表着极度的信任和认可。

很显然,经过了那天晚上以后,她们之间的特殊羁绊又再多了一层。

隐形的,眼睛所看不到的,只要伸手去摸就一定能够触碰到。

据公寓管理员阿姨说,这家人那天晚上没有等到人,第二天很早又来了,白等了一个上午。

陶酥当个笑话听,一点也不心疼这样的人。

网络上关于这件事的热度依然没有下去,陶酥以为这事至少还要闹上那么几天的时间,谁想当天晚上,各大平台上关于此事的不实新闻通通被撤了下去,唯一剩下的,是一个南大官方回应此次事件的通报。

关于事情的调查经过,全部如实放了出来,以及对宋桑池老师的复职通告,还有对发帖人周纪的处分结果。

陶酥见状,也连忙登陆自己的账号,把许陈给自己的视频从U盘里导出来传到了网络上去。

舆论一下就反转了。

先前骂宋桑池的那批人消失得无影无从,他们的枪-头调转,现在又全部指向了周纪。

学校的处分结果是:开除学籍。

这是一个令所有人都满意的结果。

人们乐衷于批判他人,乐衷于成为执法者,他们会从中获得正义带来的满足感,他们只需要动一动键盘。 陶酥甚至在一条微博底下看到了热评痛骂周纪活该,但她分明记得,这人在不久前还在指责宋桑池枉为人师。

现下换了个昵称,换了个头像,阵营也换了。

网络,实在混乱。

汹涌的海浪来袭过后,便是长久的平静,一切都恢复到了以往的样子。 陶酥将网上传来的好消息第一时间发送给了宋桑池,却在几个小时后才得到对方的回复。

宋桑池好像很忙的样子:【我早上接到学校的电话了,不过我还得过两天才会回去,周一再见。】

她匆匆回复了陶酥一句,便又消失。

陶酥隐隐有些失落,可是又想,对方可能真在忙着什么事情也说不定。

当天晚上,树洞公众号收到了久违的消息。

陶酥看到后台提醒弹出来的时候先是愣怔了一会儿,而后飞快点开通知跳转到APP里去,迫不及待点开了宋桑池的头像……只是这一次和以往不太一样。

不是语音消息,也不是文字消息,而是同一时间连续发送过来的六张图片,结合这六张图片,陶酥大约猜到宋桑池出去散心的这几天是去哪了。

这些图片所拍摄的里的场景总是有一面巨大的镜子,从镜子里可以看出倒映出来的人影,看不到正脸——陶酥是学音乐的,但也知道练舞房是什么样子。

看起来,宋桑池这几天都在同一个练舞房里打转,再联系到那天晚上对方醉酒之后和自己说过的话,陶酥心里瞬间门清了。

宋桑池说的“散心”的地方,恐怕就是哪个民族舞俱乐部。

现在市面上不乏那种短期的舞蹈学习班,交钱,上课,不管是一对一还是一对多,在短期的固定时间里教你学会指定的曲目,一支舞,一个价格。

所以对方才会看起来那么忙。

大约都是在忙着练舞。

陶酥暗自庆幸着还好自己手里有个树洞,不然的话,都不知道要错失多少关于宋桑池的信息。

她却不知道,自己悄然庆幸的这些,全都是她人有意为之。

宋桑池将这几天拍下来的照片仔细整理好,挑了几张看不到正脸的给树洞发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以后才放下手机,从光滑干净的地板上站了起来,再次对着镜子练习了起来。

一二,一二。

每一个动作连贯起来便是一支完整的舞蹈,经过几天的练习,她的动作总算不像那天晚上那样生疏僵硬,汗水渐渐从鼻翼两侧冒了出来,后背上薄薄的布料也被一点点浸湿,她不知疲倦。

多少年前,首次接触舞蹈的时候也是这样,痴迷,废寝忘食,宋桑池还记得当年那个老师给予了她极高的评价,说她是天生的舞者。

也不知道那位老师现如今怎么样了。

再有天赋的人这么多年没有接触舞蹈,再捡起来总也要付出一点什么。

“你还真是努力,是不是忘记晚上还约了我吃饭了啊?” 空旷的练舞房里蓦的响起一道唏嘘声,从虚掩的大门方向传来,宋桑池愣怔了一下,停下练习的动作,转头望去。

只见程遇抱着肩膀倚靠在墙边朝自己望来:“打你电话都没人接。”

宋桑池弯腰,捡起放在一旁的手机看了一时间,有些惊讶:“这么快就八点了?”

下午的时候程遇说好晚上七点吃饭,她在六点半的时候看了一眼时间,想着一会儿对方会打电话过来,自己可以再熟悉一下舞蹈动作。

谁知这么一熟悉,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

“你等我一会儿,我换个衣服我们就出去吃饭。”宋桑池也不拖拉,拿起手机就朝舞房一侧的换衣间走了过去,不消片刻的功夫整个人便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练舞房,灯光熄灭,偌大的练舞房顷刻间便被黑暗所吞噬。

现在这个点周边的烧烤已经出摊了,宋桑池也不想走远了,于是和程遇提议两人在附近找家评分不错的烧烤店随便吃点算了,程遇没有拒绝。

单子点好以后,店家先上了两瓶豆奶。

木桌上,吸管都是摆在那自行取用的,程遇伸手捞过两根吸管分了一根给宋桑池,随口问:“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下午。”

“哟,舍得回去见你的树洞妹妹了啊?”

“嗯哼。”宋桑池浅浅应了一声,不可置否。

眉梢是往上微微扬起的,心情不错的样子。

看来是出来“散心”这几天将淤积在心里的那些不痛快全都宣泄了出去,现在又恢复了那副万事无忧的模样,情绪没有太大的起伏波动。

“给你找的这家练舞室不错吧?老师都是我托了关系专门请过来的,你这种临时学几天的,别人第一次接。”

“搁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把人请过来。”

程遇说了好几句,就差没有明着把“夸我”两个大字写在脸上,宋桑池哪能听不明白她的意思,不过她性子清冷,终究也只象征性敷衍了一句:“辛苦你了。”

程遇骂她没良心。

没一会儿,两人点的烧烤送了上来,就着刚过去的那件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程遇喝了两口酒,八卦心思起来了,开始打探起宋桑池的感情进展来。

“你们两这都同居好一段时间了,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啊?”

“不说到那一步,亲也该亲上了吧?”

程遇谈的都是快节奏的恋爱,有时候看对眼了,当天晚上就能滚到床上去,她对于之前宋桑池在酒吧佯装醉酒试探却什么都没发生的那一次,一直耿耿于怀。

“八字还没一撇,你少操心了。”宋桑池语气平平,简单回应了一句,“我和你不一样,我这种叫……”

“循循善诱,徐徐图之。”

八个字,说完之后宋桑池自己都笑了起来。

可不就是循循善诱,徐徐图之吗?

陶酥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有她在其中引导的成分,终点在哪,她也早就已经定好了,不管怎么走,最后终究是走到她的身边来,什么时候到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所以她并不着急。

在做一件早已预知结果的事情,过程,在这时候反而成了一种享受。

想到此处,宋桑池会心一笑,她懒懒抬眸朝桌对面的好朋友望了过去,语气淡淡的:“你是不会明白的,等你什么时候会好好正经谈个恋爱了再说。”

正说着,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宋桑池拿起来看了看,发现是舞蹈老师发过来的舞蹈视频,正是她这几天在练的这一种舞。

对方让她有空看看,可以找找感觉。

现在才八点多,烧烤店的人并没有很多,她们旁边几桌都还空着,店员就坐在门口休息拉客,宋桑池觉得这也不是什么不能在外面看的东西,适度调小了音量以后直接点开了链接。

手机屏幕很快就跳转到了另一个陌生的页面。

视频加载,乐声响起,程遇听到熟悉的音乐声往这边简单瞥了一下,翻了个白眼后便拿起自己的手机看消息去了。

这几天她每次来找宋桑池都能听到这个音乐,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不用想都知道,这人在看舞蹈视频。

视频里跳舞的姑娘穿着简单的纱装,动作与动作之间衔接流畅,娴熟,将蒙古舞的精髓表演得活灵活现,那曼妙的腰肢轻扭着,让人即使搁着视频都感觉柔软可握。

宋桑池看完以后,沉思了会儿,很快做了一个决定。

她把这个链接分享,转给了陶酥。

网络另一端,陶酥这时候刚喝完一包感冒药。

最近在换季,总是白天热,晚上冷,一个没注意就有些着凉了,她是准备看看手机一会儿就睡了的,没想到宋桑池突然分享了一个视频链接过来。

这弄得陶酥有些茫然,她发了一个疑问的表情过去。

【宋桑池:我最近新学的一种舞,你打开看看。】

简短的一句话,将陶酥的兴致一瞬间就拉到了最高点。

要说这个她可就不困了。

陶酥兴致勃勃地点开链接,满心欢喜以为视频里的人会是宋桑池,结果加载出来之后才发现,并不是。

视频里的女孩舞姿曼妙,动作轻盈,跳得常好,有些动作甚至还很有味道,但…… 陶酥眼里的兴奋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她其实对舞蹈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也不懂欣赏。

说到底,她欣赏的是人,而不是舞蹈本身。

宋桑池很快回复:【嗯,但是也可以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你……”看到屏幕上弹出来的消息,陶酥兀自嘟囔了一句,语中夹杂着些许不满的情绪。

本身有点微微感冒的她情绪就不怎么高涨,这会儿更显低落了,都已经好几天都没见到宋桑池了,也不知人什么时候回来。

而另外一边,宋桑池不知道是不是会读心术,能够聆听到她的心中的不满和抱怨。

虽然没有等到陶酥的实时回复,但片刻后,又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我是说,可以先看一下别人的视频,做个心理准备。】

【我记得你快过生日了吧?】

【等你生日那天,我跳给你看。】

发送过来的全是冷冰冰的文字,可陶酥已经自动转化成了宋桑池的语气。

她的心跳霎时间漏了一拍。

犹记得那天晚上对方略带醉态的样子,说:

“只给你一个人看。”

这样一个惊喜的预告等同于给她来了一剂强心剂,陶酥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开始翻看着手机日历,从现在开始,距离自己的生日还有……她的眼神在屏幕上来回移动,终于得出了一个准备的答案。

还有十天。

十天,陶酥握着手机,又缓缓靠回了床头。

怎么还有那么久啊……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我刚刚躺在床上美滋滋玩手机,小夹忽然问我:你还没更新吗?

我斩钉截铁:我更了啊!

转头一看,原来存稿忘记定时发送了呢

第40章 看病

陶酥是夏天出生的。

据说当年出生以后奶奶特地找了当地一个德高望重的先生帮她看了下八字, 具体的断词她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有一句:辛金生于夏火,有己土通关, 命主定然是个热情开朗的性子, 不至性急躁郁。

五行之中的火,本就是代表着炽热, 焚烧和热情一切光明正义的东西, 过多则燥,伤及己身, 过少也无益,先生说她四柱中的这个己土出现得刚好, 整体来说是个不错的命格。

从前陶酥不信这些,每当家里的老人在聚会之时说起这些的时候,她总是一笑置之,现在一年一年增岁,也竟然有点相信这样的事情了。

至少当年的断语放到如今来说, 也没有分毫的偏差。

改天再回家见到奶奶的话她再仔细问问,算命先生当年有没有批过她的姻缘这块。

得了宋桑池提前了这么久的生日预告,陶酥对今年的期待值拉得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高, 恨不得横戈在这中间的十天赶紧过去,一睁开眼就到才好。

然而现实是, 日子还得一天天过。

次日一早醒来, 陶酥觉得自己的脑袋又再变得昏沉了许多。

看来昨天晚上冲的那一杯感冒药并没能让她的病情好转,似乎还加重了些。

手机闹钟响了好几遍才将她叫醒, 饶是如此也已经有点晚了, 于是匆忙洗漱换衣,都赶不及吃早餐, 人就往音乐系的大楼赶去,堪堪踩着上课铃进了教室。

一上午的满课。

人站在讲台上的时候脚步是徐虚浮的,漂漂绕绕,找不到重心,前两节课还好,后两节课的时候就连讲台下的学生也都看出了端倪,连忙从其它教室找来了一把椅子让陶酥能够坐着讲课。

难捱的一上午,终于过去了。

宋桑池出去散心的这段时间,陶酥又开始和乔欣她们几个一起吃饭,几人拉着陶酥到食堂勉强吃了点东西,然后将人送回公寓宿舍。

房子里的窗帘都是拉开的,午后的阳光已经十分刺眼,斜斜照射进来洒在木质的地板上大片大片全都是,根本就没有开灯照明的必要。

乔欣几人没有久留,等到她们走了以后,陶酥又从药箱里翻出几颗感冒药,搭配着冲剂吞了下去,然后钻上床,又是一个昏昏沉沉的下午。

意识模糊进入梦境之前,她祈祷着一觉醒来症状能够好转。

毕竟宋桑池快回来了。

宋桑池应该快回来了-

下午三点,日头正热辣的时候。

这段时间温度一点点升高,那些喜欢闲逛外出的人一边都会避开这个时候,所以南大校园的大路上基本没什么人影。 一辆大红色的轿车从学校南门开了进来,直接拐到这边教师公寓的前坪停下。

车门拉开,一个身影从里面钻了出来,量长的身姿立于阳光底下,披搭在身后的微卷的秀发被阳光照出了微微的红,夺目耀眼——宋桑池染头发了。

不仅染了,还剪短了一点。

没一会儿,另一边车门也跟着打开,程遇扶住车门边缘朝这边望来,啧了两声以后开口评价:“这个发色不错,那个Tony看来没骗我。”

刚染出来的时候一眼望去跟没染之前没任何区别,Tony说这种深发色就是这样,只有在太阳光底下的时候才会变得亮眼明显,现在看来,还真是。

“是吗?”宋桑池被程遇的眼神看得怪怪的,她不太自在地抬手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神情里透着几分拘谨。

那么,陶酥也会觉得不错吗?

她会发现自己的染了头发吗?

宋桑池的心里隐隐生出某样的期待,她期待陶酥看到改变之后的自己,会有怎样的评价。

上午清理东西的时候看着镜子的自己,宋桑池忽然就有了一种想要改变的冲动。

这么多年,从小到大,她都是这个样子。

身边很多同学朋友,有的从高中的时候就开始烫发染发了,烫发,染发,打耳洞,谈恋爱,和喜欢的男生出去玩……这些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宋桑池完全没有那个想法。

她觉得,自己就这样一成不变也挺好。

因为她有资本,即使她就这样一成不变,也有大把大把的爱慕者,也是大家心里艳羡的对象,不需要去做没意义的改变。她要做的除了好好学习,就是好好学习。

跳舞和学习,就是她的爱好。

后来高考完毕,开始填志愿了,宋桑池其中之一的爱好被家里人无情扼杀掉,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学习了。

众多科目里,她最喜欢的是数学,最擅长的也是数学,所以被改掉的志愿变成了国内某重点大学的数学系。

考研,读博,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也不是她特别想考,只是自然而然就这么做了,家里人也是一种默许的态度。

在别人眼里很难的事情,她轻轻松松就能做到。

第一次恋爱,是在大四的时候,从小到大喜欢她的男生多不胜数,然而被女生表白,还是头一次,这是宋桑池首次接触到这个陌生的圈子。

后来发现不合适,就再没有找过女友了。

搞学术的人,通常都善于研究,有钻研精神,相对于让别人来开发自己的身体,宋桑池这样的人显然更喜欢自己动手开发。 再加上身边有个程遇,她更是获得了多种多样的玩具安利,她开始乐衷于尝试,喜欢实验,在解决生理需求的同时也能够一点点探索自己的身体,准确无误的掌握自己。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了。

这,也是一种科研精神。

有的人害怕孤独,有的人享受孤独。

宋桑池不愿意将更多的精力分散到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身上,但自从遇到陶酥以后,有些事情开始慢慢变化,她自己也在慢慢改变。

所以,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改变,那么就该一件一件着手慢慢来,将那些一成不变的过去覆盖,开始全新的生活,捡起舞蹈是一个开始的信号,染发也是。

关于束在身上那些隐形的桎梏,终究会被她亲手,一点点脱下来。

车子的后备箱被打开,程遇走上前去帮着把行李箱拿了下来,一个十八寸的小箱子而已,里面装的东西并不很多。

“好了,”她将后盖重重盖上,然后冲宋桑池假模假样地挥了挥手,“你上去吧,我就不送了。”

“昨晚嗨了一整晚还没睡醒呢,我回去补觉了。”

“好,”宋桑池弯腰将行李箱的拉杆抽出来握在手里,和程遇道别,“开车注意安全,有事电话联系。”

多年的好友,不需要说什么特别道谢的话。

宋桑池转身进了公寓。

等她走了以后程遇没有立刻上车离开,反而从车子里摸出一支烟点燃,准备抽完再走。

“保时捷啊……”程遇随意一撇的视线在与他们相隔几个车位的地方停顿了一下,而后勾起红唇,露出一抹张扬的笑,“想不到南大的有钱老师还真多。”

感慨完以后,她又收回了视线将注意力分散到了其它地方。

若是陶酥在,定然能够一眼分辨出这台保时捷是谁的,毕竟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宋桑池拎着行李箱选择了坐电梯。

箱子不重,不过她今天不想爬楼梯。

三层楼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梯门打开,拐过来的那一瞬间看到的不是空荡荡的走道,大约往前十米的距离外,宋桑池见到了陶酥前几天看到的那一幕。

——两个陌生的面孔脚下堆满了各种补品,礼品,守在她们公寓门口的位置,看起来像是在等人…… 走近之后才发现,这两个陌生面孔的后方原来还站着一个人,只是角度原因所以一开始被挡住了。

现下几人稍稍移动,宋桑池赫然看见那张被遮挡住的第三人。

“宋老师!”在她发现周纪的同时,周纪也发现了她的存在。

周纪又惊又喜,一声叫出口以后脸上的情绪很快被无尽的窘迫和羞愧取代,男生的脚下仿佛生了钉,任一旁的父母如何拉扯也无法挪动分毫。

宋桑池不像陶酥那样转身回避,她脚下往前的步子没停,一路走到公寓门口,才用眼神淡淡扫过这一家人:“让一下。”

语气冷淡,没什么情绪起伏,不算是恶语相向却也没有将面前的这些人放在眼里,直接当做一堆空气了。

然而对于有些人来说,无视,便已经是最大的恶意了。

周纪的父母早前就已经吃了三四次陶酥给的闭门羹,现在好不容易等到宋桑池回来,自然不肯一句话都没说上就让人又进去了。

他们心里不痛快,却也晓得是自己儿子理亏不对在先,再加上之前托关系找的那人传回来的口信,知道宋桑池背后的人厉害得很,只得放软态度,仍旧好声好气:“宋老师,我们是周纪的爸爸妈妈,我们今天来是为了和你……”

话未说完,只见宋桑池已经从口袋里摸出了门禁卡,很快打开了房门。

“你别走啊,我们专程过来道歉的,你倒是听我们说完!” 就在宋桑池拉着行李箱准备进门的之际,周家人着急得伸出了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臂。

这一幕恰好被宋桑池注意到,她迅速抽开了手,说话的语气和表情也终于有了丝丝变化,不过却是变得不耐了:“你们要是敢碰我一下试试?”

宋桑池的眼神蓦的冷了几个度,浑身上下的气势都变了:“请让开,然后把这些挡路的东西也从我们宿舍门口清走,不要挡路,谢谢。”

完完全全生硬的语气,如果不是自身素质过高的话,恐怕都没有这么客气。

一家人悻悻收回了欲要伸出去阻拦的手。

没一会儿,房门从里面关上,只留下沉闷一声关门响,长长的走道又再一次恢复了夏日午后的静谧,而萦绕在宋桑池眉眼间的那股涌上来的躁意也随着房门的关闭,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是回到家了,那样负面的情绪自然是将它留在外面,而不是带到家里。

说心中没有波澜是假的,这一家人,无端生出一盆乌糟糟的脏水往自己身上泼,即使到现在风浪已经过去了,黏在身上的那股骚-味也还是洗不净。

造谣一张嘴,澄清跑断腿。

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去相信澄清出来的真相。

有的事情一旦发生了,就会一辈子跟着你。

想到这里,宋桑池双手篡紧成拳,难言的情绪在胸口处翻腾着……下一瞬,她摸出手机给学校安保处打了个电话。

“你好,教师公寓这边有学校外来人员上门骚-扰。”

“对,人数三个,不讲道理。”

“麻烦你们了,请务必让他们离开,也让他们把带来的东西一并拿走。”

“……”

宋桑池将宿舍的所在的位置和们牌号码报了过去,对面说马上就会过来处理问题,打完这个电话,她又给系主任拨了个电话过去。

做完这一切,她的心情才平复了些,将注意力从某些糟糕的事情上拉了回来。

“陶酥,你在家吗?”宋桑池松开了手里的行李箱杆,往里轻唤了一声,无人应答。

一眼望去客厅里没人,她的房间门还和走的时候一样大开着,里面的桌椅摆设依旧如初,没有人动过。看了两眼以后,宋桑池朝主卧的房间走去。

主卧的房门也是开着的,不过是虚掩,只留了一人可过的小缝隙。

入住这么久以来,陶酥只要在家休息就一般都会将房门关上,所以宋桑池并没有报太大的期望。可谁曾想虚掩的房门缓缓推开,房间里还真有人。

床铺中央的位置一团拱起,人侧对着墙睡,只留了半个背影给自己。

宋桑池瞳仁微缩,下一瞬,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窗边厚厚的窗帘拉起,将外头刺眼的阳光全遮挡了个严严实实,比起光线明亮的客厅卧室里的光线明显要昏暗很多,让人分不清白天黑夜。

在这样一种环境里下睡午觉,很容易睡过头。

宋桑池以为陶酥是在睡午觉。

“滴——”忽然,楼下一道响亮的汽车鸣笛声划破长空,穿透窗玻璃传进来。

宋桑池放轻的步伐一顿,抬眸望去,只见床上的人似是被吵到开始有了动静,隐隐有要醒来的迹象,没一会儿,陶酥翻了个身转了过来,不过一双眼眸仍然紧闭着。

似醒非醒,宋桑池的视线落到那张安静的睡颜上,凝视了好一会儿。

“陶酥。”她又轻轻唤了一声。

这一次,出口的声音终于有了回应,床上的人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听到了,一双耳朵小幅度地动了动,像是动物界里听觉灵敏的动物,捕捉到了重要的声音讯息。

陶酥细-密的长睫开始抖动,眼皮颤动着,一点一点,直到那双漂亮的眼睛全部睁开。她看清楚了站在自己床边的人,一时还有些错愕。

“宋桑池?”陶酥用手肘撑住铺面支起身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隐隐有些不敢确定,“我不是在做梦吧?”

“你回来了啊!?”

语气从初时的不敢确信到后来急转直上,高高扬起,陶酥的欢欣和雀跃之情没有任何遮掩,尽数体现在了这两句话里,脑中残余的睡意也都被忽如其来的喜悦给冲淡。

“做什么梦,难道你经常梦到我吗?”

开心这种情绪实在太有感染力,看到陶酥脸上的笑宋桑池也忍不住轻轻扬起唇角,她挨着对方床边,很是自然地坐了下来,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

却不想陶酥出口的话霎时间变得结巴了起来:“啊??没有……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有经常梦到。”

掩耳盗铃,欲盖弥彰。

倘若不解释的话宋桑池恐怕还不会往深了去想,现在这么一通解释下来等于是陶酥变相地在承认,确实经常梦到她。

人家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如果白天不想的话,又怎么会梦见呢?

宋桑池那双眼眸里的笑意更深了。从来都是如此,在外人面前清清冷冷的模样到遇到陶酥以后,两人单独相处,她都会忍不住要笑。

人便是这样子,见到喜欢的人,就只剩下开心这一种情绪。

“咳,咳……”一阵急咳声将刚刚营造出来的良好气氛给打破。

也不知是因为说话太急还是情绪紧张,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匆匆忙忙说完这句话以后,陶酥就紧接着开始咳了起来,她一手捂住嘴巴,一手撑着扑面,咳得眼眶都氲上了一层水雾。

“你生病了吗?”宋桑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她手忙脚乱,连忙起身给陶酥接水,扯卫生纸,好一会儿后,咳嗽声终于停止。

“一点点感冒,中午吃了药睡的。”咳过之后的嗓音有些发哑,像是喉咙里堵了一团东西,声音又哑又涩。

宋桑池皱紧的眉头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舒展开:“没去校医院看看吗?”

一句话问到了点子上,只见陶酥抿紧双唇可怜兮兮地朝宋桑池望来:“……我不想去。”

正是因为不想去,所以才会尝试着反复吃药,希望能够自己痊愈,谁知道反而越来越严重了,就连之前没有的咳嗽症状也都开始出现了。

“起床吧,换上衣服我陪你去校医院看看医生。” 宋桑池没有了和人继续开玩笑的心思,她敛起脸上的笑容,然后起身走出了房间。

这个动作的意味很明显,留给陶酥换衣的空间,自己在外面等。

谁也没想到宋桑池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其它别的地方,而是带人去校医院。

陶酥隐隐感觉到对方似乎是生气了,她不敢拖拉,飞快地换好衣服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明明两人的职业都是老师,可是每当宋桑池板着个脸没什么表情的时候,陶酥都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害怕被训斥的学生。

她们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

好在,守在门口的那一家人在吃了宋桑池的闭门羹以后就很快离开了,没有再次撞到枪口上。

十五分钟以后,两人出现在校医院的门口。

宋桑池作为陪护一路跟着进了诊室,医生问诊的时候她就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听着,也不出声,像是一尊佛。

饶是如此,陶酥仍旧心里发虚。

“什么症状?”

“流鼻涕,头晕,脚步虚浮,没力气,还有咳嗽。”

“发烧吗?”医生继续问。

陶酥迟疑了会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才犹疑着开口:“好像没有?”

“好像”这两个字用得不确定,医生显然见多识广,遇到过太多陶酥这样的人,听完以后他拉开桌子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支水银温度计,递了过来:“先量个体温。”

说完,他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我出去上个厕所,你们在这稍等一会儿,温度计腋下夹五分钟再拿出来。”

陶酥似懂非懂应了一声,而后悄悄抬眸,朝坐在一旁的宋桑池瞥了一眼。

宋桑池还是那副表情,那副样子,没有任何的变化,不说话也不笑,让人瞧着怪害怕的。 陶酥已经习惯了对方对着自己和颜悦色还温温柔柔的模样,乍一下这样,她不是很习惯。

“宋桑池。”陶酥清了清嗓子,叫了对方一声。

虽然已经很努力尝试着发出最好的声音了,但话一出口,仍然带着几分沙哑。

这下宋桑池脸上的情绪不仅没有变好,反而更加阴郁了。她眨着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眸朝陶酥望了过来,示意对方有事就说。

陶酥也不在意对方的冷淡,她依照自己想好的,继续道:“我没有用过这种水银温度计,不会用,你会用吗?”

“是直接夹在腋下吗?”

“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

陶酥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就好像真的不会用一样。

可是啊,医生给的这种明明就是市面上最常见的那款了,蹩脚的借口实在拙劣得叫人没眼看,但宋桑池即便知道对方是在撒谎,却仍旧选择了去配合。

这世界上有些事情不需要太多的硬性条件,只需要两厢情愿就行。

演戏这件事,亦如是。

一个演技拙劣,一个当睁眼瞎。

“先拿在手上往地上甩几下,让中间那条红线降下去,然后再夹到腋下。” 宋桑池简练地道出了水银温度计的使用过程,完全没有伸手去要去帮陶酥的意思。

陶酥也照着她的话这么去做了。

红线已经降下去,冰冰凉凉的温度计捏在手里迟迟没有要进行下一步的意思。

宋桑池抬眸望着她,有些疑惑:“怎么了?”

“是要将银色金属的这头夹住对吗?”陶酥又再发问了,眨着一双澄澈透明的眼睛,向宋桑池发出了邀请,“那宋桑池,你能不能帮我夹一下?”

她弯住双眸,低声开口:“我不太会。”

又是这样拙劣的借口。

宋桑池的双唇翕动了两下,欲言又止。

众所周知,要把温度计夹到腋下,必然是要把手伸进衣服里去的,小的时候陶酥没少被这样量过体温,若是女医生的话,通常都会直接把温度计从衣领处伸进去,这样最方便,也最快捷。

陶酥能想到的,宋桑池自然能想到,是以她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了起来,琥珀色的瞳仁微缩张,看起来有些震惊,就连放置在膝上的双手也都不自觉紧了紧。

然而下一瞬,温度计就已经被陶酥递到了面前,宋桑池指尖开始发僵,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只听陶酥刻意放轻过的声音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狡黠,施施然从前方飘来:

“来嘛,宋老师。”

“记得要轻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又是疯狂星期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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