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姬恂眉头轻蹙,起身走出县衙公堂。就见门口的台阶上,周患正坐在那拿着筷子大快朵颐,看那菜色正是姬恂千挑万选给楚召淮的。姬恂抬步上前,眼神凉飕飕看着周患。周患正吃得开心,仰头看见王爷,将吃了一半的饭碗放下,颔首行礼:“陛下。”姬恂下巴微抬,似笑非笑道:“这是怎么回事?”周患舔了下唇角的米:“王妃……神医说不能搞特殊,所以让我拿去吃了。”姬恂随意理了下绣金纹的宽袖,笑了起来:“那周统领有没有告诉白神医,这鱼是朕亲自去钓的。”周患疑惑道:“啊?要说吗?”姬恂:“……”周患不明所以,见陛下转身就走,忙道:“陛下,我这……吃还是不吃啊?”姬恂头也不回:“继续吃吧。”周患高兴起来,蹲下来刚要继续吃,就听姬恂泛着冷意的声音从公堂传来。“罚你一个月俸禄。”周统领:“……”陛下的一条鱼……价格这么贵吗?!***楚召淮还在营帐中忙活。不少轻症的百姓已能下地走了,一瞧见楚召淮就呜呜咽咽,感谢他的救命之恩,恨不得跪下来给他磕头。楚召淮招架不住这个,躲起来研了一下午的药。临江州夏季多雨,这才晴了两天又开始乌云密布,黄昏后隐约可听远处嗡嗡的雷鸣声缓缓朝着这边靠近。看来今晚会有场雷暴雨。楚召淮换了衣裳离开营帐,正准备回永宁医馆。一出门,周患又在那等他。楚召淮拿着伞走过去,皮笑肉不笑道:“陛下又让你来送晚膳?”“不是。”周患无辜地说,“我就是来告诉白神医一个噩耗……”楚召淮眼皮一跳。轰隆隆。远处的闷雷好像重物轰然倒下的声音。周患道:“……您现在的住处长久失修,又遭了场大水,这几日一会晴一会雨,就在前日,塌了。”楚召淮:“……”楚召淮匪夷所思地快步跑回去。果不其然,三四天前他回来时还好好的房子,此时却成了一片废墟。屋塌偏逢连夜雨,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下。楚召淮撑着伞站在门前,彻底傻眼了。“前日就塌了,为何现在才告诉我?”周患道:“神医一直在营帐救死扶伤,也来不及告诉你这些。”楚召淮揉着眉心。前几日他忙得脚不沾地,的确没空暇管这个。若不是这屋子他住了两个月,知晓的确有不少地方砖都歪了,他都要恶意揣测是姬恂故意找人砸塌的了。楚召淮人都蔫了。周患道:“神医白日住的县衙厢房还空着呢,要不今晚就去那凑合凑合吧。”楚召淮幽幽瞥他:“这话是陛下教你说的?”“什么?”周患不明所以,“陛下晚膳后就睡了,我没见他呢。”楚召淮:“……”竟然猜错了?周患不像会说谎的人。楚召淮犹豫再三,如果不去县衙就要去麻烦商陆,他自认两人没好到这种地步,索性还是跟着周患走了。周患带着神医到了县衙,熟练地将晚膳端来。楚召淮左看右看,像是在等什么。周患将筷子递给他,疑惑道:“您找什么呢?”“啊……”楚召淮尴尬地接过筷子,“没没有,我找筷子呢,多谢。”“哦哦。”楚召淮一人慢吞吞吃了晚膳,又用周患送来的水洗了个热水澡,这次准备的衣裳是崭新且合身的。沐浴完,神医顺利躺上床。好像……一切都太顺利了。本来觉得自己在县衙留宿,姬恂会来各种刷存在感,一起用膳闲侃,要么再哄骗自己给他诊脉,卖卖惨装装可怜……可都没有。姬恂安静得要命,连个影子都没露。楚召淮皱着眉,又翻了个身。难道病了?姬恂白日对商陆说“头晕目眩”,该不会是真的吧。楚召淮越想心中越不是滋味,外头又在电闪雷鸣,暴雨滂沱,声音大到根本无法入睡。半天后,楚召淮终于自暴自弃地披了衣下了床。外头有侍卫在守着。楚召淮清了清嗓子,问:“陆大人住在何处?”侍卫伸手指了指:“回王妃,往前走第三间便是。”楚召淮点头道了声谢,转身走了几步,似乎想回来纠正那句“王妃”,但犹豫半天还是走了。姬恂的住处极其明显,四周几乎全是侍卫,暗处应该也有更多。本来以为过去要经过盘查,但楚召淮所过之处,暗卫全都冲他颔首行礼,并未想要拦他的意思。楚召淮一路顺畅地过去了。门掩着,里面好像只燃了一盏微弱的烛火。楚召淮扣了扣门。笃笃。轰!雷声悍然劈下。里面安静一瞬,传来声姬恂近乎暴怒的声音:“滚开!”楚召淮一愣。姬恂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对劲。楚召淮又敲了敲:“陛下,是我。”又是一道闷雷。姬恂似乎没听到,又冷冷说了句滚。楚召淮眉头轻蹙:“好吧。”说罢,一脚将门踹开,进去了。一旁的暗卫:“……”小县城再精致的厢房也比不上王府,地儿并不大,楚召淮带着一身雨气抬步走了进去。厢房格局应该和他住的差不多,摆设物件一应都有,可此时却像是被人暴怒着拂下来,碎了一地。楚召淮眉头紧紧皱起。不太对劲。楚召淮小心翼翼走进内室,刚撩开珠帘,就听得里面似乎传来沉重急促的呼吸声。姬恂似乎察觉到有人来,声音中全是压抑到了极点的杀意:“耳朵长着是留着拌菜吃吗,朕说了全都滚……”话音戛然而止。珠帘噼里啪啦轻撞的声音响彻耳畔。楚召淮举目望去,就见姬恂一身单薄玄衣踉跄坐在凌乱床榻之上,漆黑床幔似乎被撕出几道口子。整个房间乱糟糟的,像是经历过一场恶战。姬恂呼吸急促,眼瞳全是血丝,烛火倒映下衬得好似这副黑暗密林中的野兽,令人无端畏惧。楚召淮一僵,下意识停下步子,有些不敢上前。看到楚召淮,姬恂的眼瞳倏地收缩,猛地侧过头去,似乎不想他瞧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姬恂全然没了刚才的冷厉暴怒,哪怕极力克制还是没藏住发紧的声音,低声道:“深更半夜,你怎么来了?”楚召淮往前走了半步,讷讷道:“你……你是头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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