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祐唐 (.)”!
清河崔氏出身的子弟自然是会骑马的,不过像今天这样纵马狂奔,崔习德已经不记得上次这么干是什么时候了。话说几年前回老家给他曾祖父奔丧都没这么急过。
没办法,从长安城来的那个混账王爷果然人如其名,刚来到齐州就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那些以前堆在刺史府库房里面的破烂家什被人家硬生生按了一个“世家大族传承宝物”的名头,居然还让人登记造册,甚至要送到文庙当成圣物供奉。这要真让他干成了,天下世家将用什么样的眼光看齐州的这些士族?丢不起那个人!
虽然说勤俭节约是好名声,但这样的好名声用来忽悠一下那些泥腿子就够了。真正能和世家大族对话和产生决定性利益纠葛的还是同等级的世家大族。士族什么时候把勤俭节约真的当回事儿过?当年的石崇王恺才是世家子最爱的作风。否则别的士族一提起齐州士族,都嘲笑这是一帮拿着破烂当宝贝的乡巴佬,谁还愿意和齐州士族合作?wutu.org 螃蟹小说网
一边想着,崔习德一边瞪了一眼旁边同样骑在一匹马上狂奔的卢闻道。他就想不明白了,范阳卢氏出来的世家子,怎么就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给挤兑到了这个地步!虽说刺史府当时在场的属官异口同声帮着卢闻道辩驳,说那位齐王殿下根本就没给卢司马说话的机会,但在崔习德看来,这是理由吗?言语交锋,世家子居然被皇家人给无视了,传出去范阳卢氏的脸都要被这位卢司马给丢光了!
还有,他娘的什么时候卢闻道在齐州刺史府居然有了这么多的拥趸?这么下去是不是齐州刺史府就要被卢司马一手掌控了?幸好今天出了这档子事儿,让他有了警惕,否则当年在蜀王李恪面前费尽心机才得到的地位恐怕就要拱手让人了!
原本想着一个小毛孩好打发,自己先不出面,给这位齐王殿下一点儿委屈受受,然后等这位养尊处优的小王爷受不了的时候自然有自己做好人的机会。当年蜀王李恪不就是被自己这么摆平的吗?要是这位王爷发了脾气那就更好了,李祐这位王爷的名字在长安都快臭大街了,要是在齐州发点儿火,拿鞭子抽几个人,甚至砍上几个刺史府的吏从,清河崔氏自然有的是办法将事情捅到太极宫去。如此一来这位小王爷还能有好?到时候齐州还不依然是自己的天下?就是可惜了那座齐州都督府,崔习德在那座原本属于齐州都督的院子里住了一年时间,早就把那座院子当成了自己的家,现在却不得不搬出来,搬到和刺史府其他属官共住的刺史府里面,心里要说不失落,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不过院子能让出去,里面的东西却得搬出来,还得当着这位王爷的面搬出来。要是能激怒了这位王爷最好,不管是刀子还是板子,肯定落不到自己这个刺史头上,但却免不了要给他自己扣上一顶苛待封地子民的帽子。哪怕这位王爷能够隐忍一二,这笑料却出了,到时候看这位王爷还有什么颜面插手齐州事务!
可惜啊,原本还算是完善的计划被卢闻道这个草包给破坏得一干二净,要是明天这位小王爷真的在齐州文庙供奉了那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搜罗出来的破木桶,不仅自己成了天下的笑话,宗族给自己的支持也要一扫而光了!
只是那位小王爷说的那些话到底是谁教的?崔习德可不相信在长安走马斗犬、向来有长安一害之称的李祐脑筋能转得这么快,肯定是他身边的人给出的主意!虽说之前朝堂中的崔家人就把今年这位齐王的巨大变化送到他手中了,但崔习德怎么也不相信短短几日的功夫,这位小王爷能有这么大的变化,想来肯定又是那位皇帝陛下为了粉伪饰过干的好事儿——这位杀了自己兄弟的皇帝陛下这些年这种事情干得驾轻就熟。
不过也是怪了,这次齐王就藩,可是和之前蜀王都督齐州大不相同。当年和蜀王一起来齐州的都是什么人?除了那些帐内府和亲事府的丘八,剩下的从长史以下都是古板的老头子,一个个教训起蜀王来一点儿情面都不留,看起来都和朝中那位魏大夫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帮人应付起来简单得很,还能帮着拖住蜀王的腿,整个齐州全交到了自己这个当年的齐州别驾手中。
可是这次和齐王一起来齐州的属官却大不相同,崔习德捧着从长安传过来的名单看了半天,愣是没找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其中最为显眼的齐王府长史薛大鼎,听说还是临时从山南东道召回的。今天崔习德远远看了一眼,只见是一个矮小、黑瘦的中年人,冷冰冰的神情一看就不太好打交道。不过崔习德也不担心,毕竟仅仅是一个前隋犯官之后,还能比得过自己这个千年世家出来的子弟?只是若齐王今日做派都是此人所教,那还真的违了那句“相由心生”的话。
娥英水这地方崔习德自然熟悉得很。别的不说,崔刺史的茶饭只用娥英水的泉水,每日清晨由专人打了送到刺史府去。这历城县别的没有,就是泉水众多,崔刺史尝遍城里城外的泉水,就这娥英水的泉水最为甘甜。没想到从长安出来的这帮人倒是好命,误打误撞竟然找到了这么好的地方安营扎寨。看看那些破帐篷,一看就是流民做派,白白瞎了这娥英水的好泉水!
身披狐皮大氅的齐王倒是好认,细皮嫩肉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崔习德远远便拉住了马缰,虽然心中不以为然,面子上的事情却要过得去,毕竟人家可是亲王!哪怕心中再不把这皇家子弟看在眼里,崔习德多少还是明白一个“忠”字,应该怎么在言行上表现出来的。
“下官齐州刺史崔习德,见过齐王殿下!”崔习德疾步行到李祐面前,躬身行礼道。
“崔刺史免礼吧。”李祐笑呵呵地将手拢到了袖子里,嘴里说道,“本王见齐州都督府忙乱不堪,又听卢司马说崔刺史为了安排本王带来的这些人,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就暂时没有在城里住,准备先在城外凑合一晚上。没想到还是劳动了崔刺史大驾,又累崔刺史跑一趟。”
“不敢!”崔习德一本正经地躬身道,“替殿下分忧,原本就是下官职责所在。只是刺史府事务繁杂,一直到殿下到来,都督府还没收拾利落,这是下官的责任,还请殿下责罚!”
“哎——这话怎么说的?!”李祐继续笑呵呵地道,“看得出来,崔刺史是动了心思的,本王已经看过了崔刺史为本王准备的东西了。不得不说,崔刺史用心良苦,将齐州士族家中传家宝物搜罗出来,供本王使用。本王已经让王府薛长史登记造册,明日文庙祭祀之时,本王定会当面感谢。”
“这……殿下大可不必如此!”崔习德道,“齐州军民,无不盼望殿下到来,不过一些旧物而已,当不得殿下一个谢字。”
“谢肯定是要谢的。”李祐扯着嘴角,笑道,“否则还不让天下人嘲笑本王不知感恩、不懂恩义吗?本王来齐州,是要好好经营本王这十三州的封地的,可不是让天下人来看本王的笑话的!”